书城古代言情冷酷公子俏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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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请命

孙奶奶的邻居是三街六巷出了名泼辣的秦辣子,这边孙奶奶才说完话,她那里已经把菜刀抄到手上了,口里同样大喊自己九岁的儿子:“虎子,快,去肉铺把你爹找来,就说皇帝的钦差要来害阮大人了,是男人就叫他拿出汉子的样儿来。”这里吩咐未定,那里已风风火火地跟着大队人马去了。

走街过巷推着车子卖花粉的林二郎是有名的滑溜人物,熟悉他的人无不知他向来是个有便宜就占、有麻烦就避的聪明人,此时听得街上喧闹成一片,俱都大喊着“阮大人受刑,天理何存,王法何存”的话。只呆了一呆,然后就听来往人们说明白了。听过之后又怔了一会儿,想了又想、三思再三思,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扔下赚钱的木车摊子、飞快地跟上去了。

五大三粗的壮汉怒了,年事已大的老人们也按捺不住,素来不肯出大场面羞于见人的妇人也顾不得羞怯,只为义愤之心跟着洪流向前去,便是年少的孩子,只要稍稍懂事的,也知他们的清官要被害了,都起不平之心,也跟着父亲母亲一起,想要尽微小的不平之心。

大街小巷出现一股股人流,读书的扔下了书,做工的停下了工,经商的关了店门,就是出来逛街游玩的人也不曾置身事外,所有人都奔向府衙去了。

随着大家的呼唤言谈,不平之意更胜,人人都恨不得去找那昏官拼生拼死。

莫相离看着眼前的情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孟星飞也是想都没有想到过世上竟有这种事,孟成飞虽是有心挑起众人不平之意的,却也想不到竟会有如此声势,也有点儿发呆。

莫相离傻傻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望着那些激昂的百姓。

这是百姓,这是最最驯服温良、胆小怕事,见官如老鼠见猫的百姓,可他们却又如此义愤,为了心中不平,胆敢去冒犯比天还高、比天还大的皇帝钦差。

他们有许多人甚至不认识阮靖宇,更谈不上与阮靖宇有亲有旧,竟然肯为他如此拼命舍命。只为了他们感念一位清官的恩德,只为了他们不愿眼看一位清官身受苦刑。

只是为了……

泪是那样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莫相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已如此脆弱,如此容易落泪,但这一刻,心中所受的震撼又岂是泪水所可以尽表。

一直气恨阮靖宇对江陵、对百姓的执着,一直恼怒他常为了江陵、为了百姓、忽略了自己,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阮靖宇为什么要这样做?才了解,那笨蛋官为什么竟有这样的执着。

为了这样的百姓,有什么事是不值得做的呢?

你为百姓做的每一件事,百姓原来都如此感念在怀、铭记在心,不曾片刻有忘,并随时准备千倍百倍地回报。

原来,那个笨蛋官真的一点也不笨。

看着这些人,这些平常但可敬的人,莫相离忽然间想起了一句许多年前就从书上读到过,但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上,真正的相信的话。

勇者无惧,智者无惑,而仁者……

无敌!

“这才是真正的无敌啊!”孟星飞望着这令人心情激荡难抑的一幕幕,忍不住由衷长叹:“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往往自恃勇武、好勇斗狠、求名争位,多少人为争个什么天下第一打死打活。到今天我才知道什么是无敌,什么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似我们这等逞勇匹夫,纵为万人敌,也比不过一个阮靖宇。”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地服了阮靖宇。直到这一刻,他才自觉无比羞惭,这一生自恃艺高,利之所在,无所不为,此时,自觉连一个平平凡凡全无武功的老百姓都远远胜过了他。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开始反思自悔一生所行所为。

受震撼的不止是莫相离与孟星飞,就是向来随意洒脱的孟成飞目睹此情,也无法不被感动,只是他心思灵敏、才智过人,忽然想到一事,急道:“糟了,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到府衙去,我们快拦住他们。”说着拉起莫相离,施展轻功急掠追去。

孟星飞也忙追赶过去。

王允之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事,便是想也没有想到过这种事。

他是权相门生、当朝钦差,似这般审案问讯捉拿命官的事干过不止一次了。有什么难的,纵然是封疆大吏,只要圣旨一到,还不是任他摆弄。

本以为这次也与往常一般,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离京之时李岩一再交待说阮靖宇特别能招揽人心,为防百姓作乱,最好先与江陵驻将风行天联系上。风行天手握兵权,又勇武超人,而且一向与阮靖宇不和,有他相助,也就不怕出什么乱子了。

王允之心中虽然答应,心下却不以为然,只道李岩是在阮靖宇手中吃过亏,太把他看重了。有代表无上权力的圣旨在此,还怕他会翻了天不成。虽然到江陵时先依李岩之意找到了风行天,但并不认为真的需要这位将军做什么事。

风行天知道他特为查处阮靖宇而来,却也并没有露出什么欣喜之色,只是带了一队二百人的兵马护送他一路来了府衙。

王允之手下那帮子亲信近人,进了府衙自然大呼小叫,作威作福,好一番威势,把这一府的差役惊得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王允之趾高气昂地对阮靖宇宣了圣旨,只道他必然会吓得魂飞天外、抖作一团,然后就像以前无数被查处的官员一样痛哭流涕,连声呼冤,对他磕头不止,请钦差大人明察秋毫。

而阮靖宇神情却镇定平和,就似一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一般,只是平静地接了旨,对于他的质询,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绝无此事。”全无任何哀恳、求饶、呼冤之语。竟似无事人一般平静。

便是对王允之这天子钦差也只作没有看见,淡淡地陪立在一旁,由着他发号施令东搜西抄,对于他的口口声声喝问,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他的眼睛望着王允之,眼神遥远无比,仿似在这般生死关头,犹在思念心中某个最最挂怀的人。

反倒是他身旁的衙差们个个变色,连声为阮靖宇叫冤,一起跪在地上求钦差大人做主明查。

越是如此,王允之自然越是气愤,当场便令人拿枷锁铐了他。在府衙里就开了公堂要审阮靖宇,看阮靖宇全不在意,从头到尾心思从来没有放在他身上过,更是动怒,连声地下令用刑。谁知这么大一个府衙,竟然连刑具都搜不出来。王允之气极,便令烧火链,万万料不到,那一干差役苦求无用,竟然胆大包天到围在阮靖宇身旁不肯让开。

王允之从来没有想过小小差役竟胆敢冒犯自己这天子钦差,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连连喝骂。这些差役下人,虽然人人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口中仍在哀求,却竟然没有一个人肯让开。

反是阮靖宇看了不妥,心中虽暗暗感动,仍是低声要他们让开,不要自惹祸端。

衙差高长天惨然一笑:“大人,祸我们已经惹下了,现在再想脱身也脱不了了,干脆惹大些算了。”

赵勇也是青白着脸说:“大人对我们江陵上下的恩义谁不深感,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大人受非人折磨。既然老天爷不长眼,不公道,咱们也只好拼了。”

阮影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睛站在阮靖宇身前,不管什么圣旨、什么钦差,要想伤害他的主人,除非先杀了他。

风行天目光深深,看着眼前的混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对王允之手下几个亲信对他作出种种要他出手的暗示视而不见。

王允之气急败坏,自觉面目无光,指挥从人要将众人拉下绑起来。

王允之手下虽多,大多是仗势欺人之辈,倒没有什么真能耐,一时竟也不能立刻将这些人制服,风行天也只是站在一旁看好戏,并不动手。

虽然王允之死要面子并不要求风行天帮忙,终究他手下人多,眼看就要把这一干差人通通打倒,心里正盘算着怎么给这群大逆不道、胆敢抗旨的家伙订死罪,忽听外面一阵喧闹,然后便有下人面无人色地如飞来报说突然来了不知多少乱民,正在大呼大喊往府衙里冲。这里还没有说完,又有人惊惶万状地跑来,因为太过惊惧,半路上还跌倒在地,连滚带爬到了跟前大喊:“大人,外面的乱民人山人海,兵士们快挡不住了。”

此刻不用他们禀报,王允之也听到如雷一般的怒吼声,心中也是忐忑。顾不得阮靖宇,忙往外走,看出了什么事。风行天不发一言疾跟上去,且不论他对这位钦差的观感如何,如果朝廷钦差在他身边出了什么差错,就算有十个脑袋只怕也不够砍。

王允之才走到府衙门口,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连退几步。府衙外一眼看去黑压压全是人,虽然风行天手下的兵士久经训练,拿枪持刀拼命阻挡,但看起来,二百精兵毕竟太少太少了,如果这些人一拥而上……

王允之不敢想下去,只是忍不住全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