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冷酷公子俏杀手
1581300000164

第164章 胡闹

阮靖宇满脸苦笑:“你不要闹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莫相离冷笑:“怎么,尽职尽责的大人瞧见有人击鼓鸣冤也不管?”

阮靖宇只觉头大如斗,看看四周的人,一个个满脸爱莫能助,谁也不肯帮他出声说一句话。

自从这位据说是大人的表妹住进府衙后,上上下下的人,没有一个不曾吃过她的苦头。谁都知道这位要是骂起人来,八个人的嘴皮子也不如她一个人利落,要是敢动手脚,府衙里身手最好的几个差役都曾在她手下哭过爹叫过娘。得罪了她,可比得罪了好说话的阮大人惨得多,谁生了天大的胆子,这时候敢开口说话。

侍立在阮靖宇身后的阮影眼见无人肯出一言,忠心的他不得不壮起胆子问:“表小姐,您要告谁啊?”

每个人望向莫相离。对啊,偌大江陵城,谁敢得罪莫相离?

“阮靖宇!”

阮靖宇只觉得自己的头疼到极点,苦笑道:“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

莫相离冷笑:“君子以信义立身,你屡屡言而无信,难道不该告?”

阮影不得己护着主子:“表小姐说笑了,我们大人哪里是失言背信的人?”

莫相离冷冷地说:“前天是什么人说要去游碧落湖,最后跑哪里去了?”

站在差役中的高长天赔笑说:“表小姐,是临时接到消息,说江陵治下的两个大乡,为了争夺水源越吵越凶。各方都有上百个壮丁,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当地的官员弹压不住,大人为防出大乱子,才急急地赶去的,不是故意要失表小姐的约。”

“那昨天又是哪一个,说要伴我同登翠峰山游石佛寺,最后人游到哪儿去了?”

一边的班头赵勇也大着胆子说:“表小姐,那是诗礼世家的左家三少奶奶难产,四五个稳婆都帮不上忙,眼看母子两条命就完了。可左家的大小爷们还不肯请大夫,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性命是小,名节是大。不少仕绅相劝也劝不动。大人偶然听说这事,即刻就去请了回春堂的孙大夫,亲自陪着一起去左家。有大人这么一位父母官亲自驾临,左家上下的老顽固再不情愿也不敢拦,这一下子就救回了两条命。表小姐看在这两条命上,就请不要生气了。”

莫相离冷笑着又说:“那今天……”

阮影急道:“今天陈家抓到他们家新娶的媳妇竟然有奸情,要将那两个人一起浸猪笼。大人向来反对私刑,但按照律法,如果当丈夫的,抓到他们当即处死是不犯法的,陈家又是望族,旁的人去也阻不了,大人只得亲自赶去了。”

“自然自然,这些个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答应我一个人的话,自然全可以当做耳边风。”莫相离脸上笑意不减,语意却越发不善。

阮靖宇苦笑着望向四周,一个个想笑又不敢笑的差役,挥手让他们全下去睡觉,连阮影也识趣地赶快溜走。

待得公堂上只剩得他们两个人。阮靖宇才急急走到她面前,赔笑说:“阿离,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大可以内院里直接对我说,你这样的闹腾****出事的。幸好现在是晚上、没有百姓看到,当值的人又只有几个,也都不是外人,不会说出来。否则若让朝中言官知道,只一个纵容家眷、轻慢公堂的罪名就可以让我丢官去职。”

莫相离冷着脸说:“这种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落不着半点好的官,不当也就罢了,你倒是舍不得了。”

想到这几日这家伙连连失约,今天是千应万应地说好了,自己满心地想与他畅快地离开这府衙、离开这些个公事舒心一日,一转眼这混帐又跑得没影了。她的心里气闷得很,也不再理他,扭头就走往后面,回自己房里去了。

阮靖宇无奈,只得忙忙跟在后头,赔了上千个小心。

莫相离只是闷闷地坐在桌前,理也不理他。

阮靖宇处理政务原是一把好手,碰上莫相离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搜肠括肚了半天只得说:“阿离,你莫要气恼了,我讲个笑话给你听。”

莫相离倒是讶然,微微望了他一眼。这个只知道圣贤大道、忧国忧民的笨蛋会讲笑话?

阮靖宇略显示尴尬地说:“从前有个书生,一心一意要考中功名,做个不畏强权、为万民所称颂的清官。好不容易十年苦读,得取功名,分派到一处小县。虽然只是个芝麻绿豆官,却是兴奋万分,一心一意要就此大展拳脚。当时就贴出告示,说新任太爷上任,县中百姓,无论谁有冤屈尽管上告,太爷一定会主持公道。然后就一心一意地等,恨不得即刻就有一桩豪强贵族欺凌百姓的惨案,告到他面前来,让他好好表现,好显出他不贪财富,不畏强权,只为百姓的一颗心来。可是他左等右等,日等夜等,就是等不到人来告状。”

“他暗中想的一套一套表示自己不畏强权爱护百姓的话,半句也无法说出来。急得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百姓一定是怕他不是清官,所以不敢来告状。于是他就一心一意想着如何让老百姓相信他是一个大大的清官。他让管家到当铺里去买打补丁的衣服,专门穿着来拜客。又特地让下人做了清菜罗卜,专门在别人来拜他时,故意让人看到他急急放下碗,来迎接的样子,更生怕旁人没看见他吃的是什么……”

他这里说得辛苦,莫相离却是半点笑容也不给他,只是冷笑:“编笑话也不会,这世上哪有这种笨蛋?”

“我当时也是希望别人知道我是个清官啊……”阮靖宇一急就说错话,恨得差一点打自己一耳光。

莫相离瞪大了眼望向他,几乎有一点不敢相信:“那是你?”

“不是我……”阮靖宇急得手足无措,满脸通红的样子,让任何人明白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莫相离瞪眼看了他半晌,然后就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腰酸肚疼,连桌子都要给她推翻了。

老天爷,这位大清官,这位处理政务无比迅速、深得百姓爱戴的大老爷,竟然也有这么蠢这么笨的时候!最可笑的是这种蠢事,他居然还敢说出来。

阮靖宇被她笑得初时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过看她笑得如此快意,脸上渐渐地也浮出了笑意。

莫相离往日的生活是何等多彩多姿,却为他久居江陵一地,过这样单调乏味的生活。而自己偏偏无法放下许多非处理不可的事,时时冷落她,任她一人孤单凄清。但能得她如此展颜一笑,便是将自幼及长所有可笑的蠢事都说与她听,也无不可。

莫相离笑了半天,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虽然明知阮靖宇坐在了自己身旁,握住了自己的手,却是笑得没有半点力气再与他斗气。

阮靖宇深深地凝望莫相离,良久才说:“阿离!”

莫相离一边笑,一边望着他,等他说话。

阮靖宇却是久久说不出话。心中实有万语千言,想向她表明自己的衷肠,可是又实实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才说:“过了很久很久,我才知道为什么百姓不敢告状。”

莫相离倒没料到他还接着那事儿说下去,笑说:“因为百姓仍然不知道你是个清官,你可是又想出什么主意了?”

阮靖宇沉声说:“因为百姓早已经告怕了。各地的官府贪胜饿狼,但有告状的百姓上门,也不管什么情由。先将原告被告家人拘到,再将所有涉案人员并街坊四邻各家的一些人,以人证之名拘到衙里,不交上银子去别想出来。要告状,先要准备着被上到地方官、下到差役牢头各扒去一层皮。所以老百姓便是冤死苦死也不敢上衙门告状。”

莫相离无言,静等着他说下去。

阮靖宇的语声中充满着许多无力感:“我以前读书时,一直以为百姓也不过就是日子苦一点,税赋重一点。若非为官多年深知民间疾苦,也不知百姓可以苦至此处。我最初任官定远令。越是小地方、小县城、小村镇百姓被欺压得愈苦。另外,当官的可以以服役为名,轮流征召百姓入衙门办事而不发银子。所以大多数府衙中的下人都不用当官的出一文钱,历来只是官绅或家中有功名的人可以免役。可是在定远县,就有许多人与官府勾结,便是举人家的祖坟要修,也可以由官府出票征召百姓去修,不但没有工钱,便是饭食还得自备。”

莫相离低低地惊呼一声,她向来一剑逍遥天下,偶尔做点儿劫富济贫的事玩玩,实不知穷人除了交税交租、被富人欺凌外,还要受如此压榨。

“无论在任何时候,苦的伤的永远是百姓,就算是一道为民谋福的圣旨下来,被官员们一实施还是百姓吃苦。就像圣上曾下过旨,要各地开垦荒地。可最后倒霉的仍是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