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冷酷公子俏杀手
1581300000162

第162章 叹气

莫相离,终究是一只鹰,岂能被束缚,而自己终无能无力,不能伴她高飞云霄,纵情快意。

阮靖宇呆呆站在花园中雪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后,阮影担心忧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人,他们原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何必为他们太过伤怀。就算为了江陵一众百姓,大人也该珍重自身。”

阮靖宇茫然呆立,也不知是否听见。

阮影低声又说:“明儿就是春至了。大人,江陵治下的各处官员仕绅都来与大人商议明日迎春大庆的事来了,大人你……”

阮靖宇这才渐渐收回不知飞往何处的心,明天就是春至了。江陵上下百姓官员无不欢天喜地歌舞迎春,而他心中的严冬才刚刚开始。

孟成飞皱着眉头叹了第八十二口气:“唉!”

可是与他一起纵马而行的莫相离明显地第八十二次听如未闻。

孟成飞苦着脸再次叹他的第八十三口气。

自从离开府衙,莫相离与他回客栈牵回了马后,就一个劲纵马而奔,已有半日了。可怜的孟成飞只得这么跟着她活受罪,可怜他被左轻候弄出来的一身伤还不曾好好护理呢。这一天里,无论他如何说笑逗乐如何冷嘲热讽,莫相离都不接半句嘴。若是在以往,早就和他唇枪舌箭斗起来了,可如今对于他的挑衅,莫相离全然没有半点反应。而且,她的脸上虽无笑意,竟连怒容也没有。

以前他喜欢与莫相离结伴,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可以明争暗斗,无论是斗智斗勇斗口斗剑都有无穷乐趣,可如今莫相离这样子……唉,要他以后的日子全和这样一个伙伴共渡,那想不短寿几年都不行。

孟成飞忍不住叫:“你回去吧。”

莫相离第一次对他的话有了反应,用冷冷的刀锋般的眸光向他射来。

孟成飞苦笑:“你既舍不得,为何不回去?”

莫相离不发言,只是用力加鞭催马。

孟成飞长叹一声,纵马追上去。她又是这样不理不睬,如果莫相离肯接他的话,无论是如何嘲讽怒骂,他也有办法把话题引往自己所想要发展的方向,可是莫相离显然不打算对他的话做半点反应。

“阿离你平日何等一个聪明人,今儿怎么竟糊涂了。我只是让你把万事想清楚,如果要做任何重大决定切莫一时冲动,定要考虑到所有的事。你怎么竟自寻烦恼起来了。”

莫相离无言催马。是的,她已经想清楚了,她已经把一切都考虑到了,所以才要做如此决定。

阮靖宇是一个何等善良正直的人,他的心中充满了阳光,无法想象他可以和阴暗和罪恶沾染到一起。而自己早已是一身血腥污秽和阴冷了,从来不敢奢望阳光会照耀到自己身上,直到遇上阮靖宇,可她和阮靖宇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

阳光下生长的鲜花永远灿烂美丽,即使因为风雨而染上污泥,风止云息后花仍是花,自能引来无数蜂喜蝶恋。而在阴沟里生长的蛇虫鼠蚁只能一生一世与阴暗污秽为伍,即使偶然地在阴沟中也开出一朵花来,蛇虫仍然是蛇虫,永远变不了蜜蜂。

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阮靖宇完全地了解她,眼中会不会露出厌恶不屑。她是一个女强盗,曾无数次被人用那样的语气谈论和鄙视,可她宁死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眼神出现在阮靖宇眼中。

更何况她始终是天下第一的大强盗,始终是当朝重金悬赏的通辑犯,以她的身份若与阮靖宇常日相伴,他日若身份揭露,又岂能不连累阮靖宇。而她宁愿一人独对天下人,也不愿累及他一丝一毫。

与其他日断肠,与其他日后悔,不如今朝早作决数,就让那人恨她怒她一生一世好了。

莫相离只是催马急奔,想要迅速远离这个让她温馨也让他肠断的江陵城。而孟成飞虽有一万二千个不情愿却也不能在此时此刻扔下她,只得催马跟着她。在奔行中惊见远方古道上骑在马上却并不行动,好整以瑕望着这边的三个人,却是一震,咦了一声。

孟成飞看见了莫相离自然也看见了。只是莫相离却没有半点反应。此刻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拦在前面对着他张弓搭箭,只要那些人中没有阮靖宇,莫相离也不会有任何反应。所以,横马拦在道上的虽是跺跺脚足以震动天地的人物,她却象完全没有看到一样。

眼见他们双马渐近,左轻候微微一笑:“我们正要赶回京,怎么竟遇上二位也要离江陵了?真是巧啊。”

莫相离与孟成飞同时看看这三个摆明了阵仗等他们的家伙,心里想的都是一句话——

“巧?才怪!”

左轻候遥遥对莫相离说:“在下有些话些与莫姑娘单独谈一谈。”

莫相离闻言全不动容,只是催马上前。左轻候虽名动天下,此时却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让她害怕。

孟成飞眼珠子转了七八圈,单独谈一谈?说得可真直接,有什么事是见不得人的?可惜还来不及追过去,庄闲之与凌飞扬两匹马已正好拦在了他面前。

庄闲之笑着冲他摇摇头:“不要惹大哥生气。”

孟成飞一扬眉,笑话,我何须怕他生气,但终是没有冲过去。

左轻候信马与莫相离向前行了数十步,方才悠然问:“你离开江陵了?”

莫相离没理他,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明白,何需说如此废话。

左轻候伊瞳注视他,目光冷峻严厉:“你可知我当日放过你,是因为我以为你会留在阮靖宇身边?”

莫相离全无惧色地迎视他:“我如今走了,你要将我拿下吗?”

左轻候微微一笑:“我即已放了你,便不会再拿你。”

莫相离哼了一声,即然如此,她才懒得费时间同他磨嘴皮。一拉马就要回身。

耳畔传来左轻候悠悠然一句话:“这位阮大人当官的该会的学问一件不会,得罪人的本事却是天下少有。这几年触怒的大员不知有多少,前两天还把当今宰相的门生硬生生拉到水里去了,可是?”

莫相离停马,注目去望他,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左轻候却没有看他,径自说下去:“林东郡太守封昭清廉耿直、清贫自甘、为民请命,却得罪无数权贵,偏他行事又极之精明不让任何人拿到把柄,本身又极之穷苦,朝中众臣虽视他为眼中钉,却无法找到罪名参他,便是要污他贪渎之名也不行。就在林东郡端午大庆、所有人出来观龙船赛时,他做为太守刚要起身主持盛会即有五名杀手忽从人群在飞出,在所有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老百姓面前,把他们的父母官一瞬间斩为五断。人头被带走,再也没有找到。这位一心为民的好官,至死竟不能得全尸。”

莫相离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凝望左轻候的眼神忽然射出无比冷厉的光芒。

左轻候却是泰然自若地说下去:“清江郡的林清之几乎是个与封昭一模一样的官,唯一的不同是他幼习武艺、长于剑技,等闲刺客近不了他的身,他自己就曾三次亲手擒拿行刺他的人。只是有人却在朝中秘告他有叛逆之心,家中暗藏禁物。后来在他家中搜出一件杏黄龙袍。于是清江郡所有父老的哭求请愿、朝中一众大臣的求情都没有用,林家一家老老少少远近亲友并九族皆被绑至菜市口处死。还有呈安城的……”

“够了。”莫相离厉叱一声,目光逼视左轻候,“你堂堂捕神是做什么的?”

左轻候脸上现出一个极之无奈的苦笑:“江湖人称我是捕神,但我终究是人不是神。很多事我并不能未卜先知防患于未然。我用了半年时间追捕到刺杀封昭的凶手,并从他们身后查出了主使人,将他们通通正以国法,但我无法还林东郡所有百姓一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我费了两年功夫,找出证据向皇上证明林清之的冤情,可也只换到了一纸平冤诏书,林家的人再没有半个能够还魂。”

莫相离脸上再没有半分血色。那个正直善良、有着阳光般性情的人,那个有着那样温柔笑容的人,无法想象他也可能被人乱剑分身,无法想象他会被绑至菜市口凌迟处死。

不,这样的事,绝不能让他发生。如果左轻候做不了,那就让她来做。

左轻候说完了话,再没有多看她一眼,一提缰绳,坐下骏马即放蹄而奔。

庄闲之与凌飞扬双双拔马回身,追着左轻候一起转向右方的岔道去了。

孟成飞急催马来到莫相离身旁,还不及问他左轻候说了些什么,莫相离忽石破天惊地说:“我要回去。”

孟成飞微微一怔,目光深深望向她,良久方才一笑:“这一次,你是真的想清楚了!”

莫相离望向他,忽然一笑,无比灿烂美丽。一旦下决定,心中所有的沉重不知抛往何处去了,反觉无比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