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脱下军装的那一天起,灰狼发现自己变得无所适从,已经不太适应这个社会。
做起了佣兵,又做不到心黑手辣,一事无成带来的不仅是生活拮据,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看着亲人朋友过着艰苦的生活,空有一身蛮力而找不到用武之地。
可悲的不是没有本事,而是做了一个有原则有本事又有一身麻烦的人。正儿八经的商人不敢要他,为富不仁的商人又只会让他满手血腥。倘若不是毒狼的死,也许他仍旧不会回国。
不是害怕警力,却是不敢面对家人。
“杀了我,凭你的能力跑出青山或许有可能,但是杀了咏诗,一辈子你会一辈子难安。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探的滋味你已经了解。”
柳以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们,坦白说,被你弄来这里的时候,我挺绝望,以为死定了。绝处逢生的时候,我就想着灰狼这哥们值得交。”
灰狼诧异,目光紧紧盯着柳以青。
“你既然能找到我,相信对于毒狼的死应该有一个基本的了解。毒狼是一个专业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和毒狼交手数次,甚至每次我都要付出代价,可我从来没有动过招贤他的心。”
柳以青搂着灰狼僵硬的肩膀,认真道:“也许他的你最值得信任的战友,可对于我来说,他是预置我于死地的杀手。他有能力,也够聪明,甚至像你一样的与我面对面,掌控我的生死。我和他只有你死我活的生死交锋,却从来不会兴起结交的念头。做有钱人的狗不可耻,可做一只泯灭是非草菅人命的狗,则该死。”
灰狼冷笑:“你想让我做你的狗?”
“不。”柳以青笑着摇了摇手指,道:“我想你做我的兄弟,可以让我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你的兄弟。你这样的人,也是闷骚型,外冷内热。我相信你还有一颗至诚的心。”
“以你现在的能力,只怕你养不起我,更应付不了随之而来的麻烦。”
柳以青贴着脸笑道:“你看,你已经替兄弟考虑了不是?这说明我们有默契。但是请放心,我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有这个能力让我的兄弟过上好日子。过年过节的时候不敢说衣锦还乡,起码也要做个路人羡慕。”
灰狼呆立,犹豫起来。
柳以青拍拍他的肩膀,也不打扰他。转过身凝视楚咏诗。
她的脸上失去了光泽,木然痴呆。
“以青,我……”
“咏诗,不用说了。”柳以青鼓起脸尽力做出一副和善的表情,声音不温不火道:“有些话不用说的那么明白,我理解你的难处。”
从懂事那天气,明白自己所处的地方,她便已经不相信人心。人心一个披着真善美的外衣,实则是最肮脏不过的东西。
她见过很多男人,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她的身边围绕着各种各样的男人。和大多数漂亮的女人一样,她也曾扪心自问,年华老去剩下的记忆斑驳里,有没有一个真正的男人当她沉静下来孤寂的夜里暗自伤神。
当自己不在美丽的那一天,会有无数的漂亮的年轻女人取代她。
不管她身边围绕着糖衣炮弹也好,吊丝的极尽挣扎也罢,无非是一场烟花过后绚丽的寂寞。
或许,她仍旧不能改变她的高贵冷艳,抹不掉身上的狡黠冷漠,碍于世事无常做出伤害他的事。但这些繁杂的感情却悄然支撑起她空洞的心房。直至被关于他的每一种情绪感染。
“以青,我……”
“不许动,动一下打爆你的头。”
门外呼呼啦啦的冲进不少人,王虎和王豹带着几个并不专业的人,一边占据有力地形防止灰狼垂死挣扎,阿耀他们几个冲上来便打算制服灰狼。
“慢着。”
制止了阿耀的举动,柳以青伸出手想要和灰狼握手,以做最后的临别。灰狼看着他,手既没抬,脸上也没有表情。
柳以青笑了笑,舔着脸拉起硬是拉起灰狼的手和自己握了一下,才惋惜道:“希望我们做不成兄弟,以后也不会成为敌人。”
灰狼点点头,转身离开。
阿耀本想带几个兄弟拦住灰狼,乘机灭了敢于对柳以青动手的灰狼,触及到柳以青的眼神,无奈的叹口气,退了回去。
见楼梯口几个张志勇的手下还心有不甘的堵着路,灰狼停住脚步波澜不惊的表情,阿耀大吼一声:“都聋了,没听到柳哥怎么说吗?”
阿耀的底气越来越足,小偷小摸的习性也慢慢发生蜕变。这一吼到也吼出了不少霸气。
灰狼没转身,背对着柳以青点了点头,迈着沉闷的步子走出了工厂的大门。
“耀哥,别生这么大的气,兄弟给你赔不是还不行?”
柳以青搂着阿耀的肩膀,阿耀无动于衷,柳以青只得要他招牌式温暖的表情和阿耀逗闷子。
“一个大男人,走就走了呗,婆婆妈妈。”
阿耀气的瞪他一眼,道:“这是大男人可以解决的问题吗?你知不知道你失踪的几天大家有多担心你?苏姐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大男人,这个大男人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柳以青失笑,一边给阿耀赔不是,一边解释道:“这座金字塔里,每往上攀爬一格,就会有无数人的阻挡你,你不能杀掉每一个人。坦白讲,咱都是男人,你遇到一个讲原则的悍匪,会不会滋生男人的英雄相惜?”
阿耀理所当然的点头,随后反应过来,又上了柳以青的套,无奈道:“柳哥,不,柳爷,那也要分什么情况好不好?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我的敌人下场都很好吗?”
阿耀彻底没脾气了。的确,当初他和柳以青为敌,现在成了柳以青的人。张志勇和柳以青闹脾气,现在号令如山。就连郑波豪,虽然死于非命,免去了一场麻烦。可郑波豪就算不死,柳以青给他下的套,远比死了还难受。
“没脾气了吧?没脾气你带着几个兄弟,亲自送咏诗小姐回去。”
阿耀不问柳以青为什么不和楚咏诗这个美女同坐一辆车,而是选择了分开走。点点头,下去招呼兄弟。
楚咏诗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前几次鼓起勇气想说,每次都被打断,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勇气把将要说的话吐出来。
“谢谢你,以青。”
擦肩而过,楚咏诗的满腔言语都被柳以青隐藏的冷漠驱散。她叹口气,深深的凝视了柳以青一眼,坐上了回城区的车。
“柳哥,我们现在回去还是处理别的事?”
王虎和王豹吩咐手下收队,自己两个人则像门神一样护在他的左右。这两兄弟被曹部长藏了很久,终于在柳以青失踪的时候,被曼丽发现这两兄弟的奇异之处。
能够快速的分析柳以青的下落,定位他的位置,全靠这两兄弟过硬的素质。
自然,曹部长被老丁一通狠抽,下放到酒店大堂做起了小丽的副手。要不是念在曹部长跟了他多年,没有异心,老丁说不定就得把他扔出去。
“等人。”
“等谁?”
王虎和王豹两兄弟立刻观察四周,生怕再出现乱子。
“不用紧张,只是等他而已。”
顺着柳以青的手指,王虎和王豹便看到工厂的大门被人打开,一束光伴随着一个高大的人硬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两兄弟拦腰挡住柳以青,目露警惕。
“没事。”
柳以青拍拍兄弟俩的肩膀,挤出来迎着灰狼道:“我知道你走不了。”
“给我两百万,我的命就是你的。”
“没有。”
柳以青知道他要这么多的钱是做为一笔安家费,把自己用命换来的钱,让几个战友的家人过上普通人该过的日子。
柳以青掏出钱包给灰狼看,自己还边数边啧啧叹气:“现金800多点,卡里本该有15万的,住院之后杂七杂八花了不少,估计也剩下不多了。”
灰狼脸都青了,扭头便走。
“你的命还是留着,用你的双手让他们过上安乐日子不是更好吗?现在股市一片惨淡,还是原始股最值钱。”
灰狼冷淡道:“原始股能变现才行。”
“一定能。”
这三个字比两百万更管用,灰狼走到门口停下,撑着门,等着柳以青通过。
这是一个格外炎热的中午,太阳把大地烤得像蒸笼似的,大树垂着头,小草弯着腰,大黄狗趴在树阴底下伸着舌头喘气,河里的水也被晒得烫手了。
天空一片青灰色,暴烈的太阳把地面烤得滚烫滚烫,一阵南风吹来,卷起一股热浪。
几辆奔驰的轿车沿着城东缓缓开向市区。如果不是因为太阳过于炎热,人们都躲在空调房里吹风,一定又会兴起八卦的兴趣,八卦城东出了哪位大哥。
尽管车里的空调很凉爽,柳以青还是感觉憋闷,按下车窗呼吸透进来的风。
“能自由的呼吸新鲜空气,真好。”
灰狼撇了柳以青一眼,淡淡道:“你心里觉得不公平的话,可以也关我几天。只给一瓶水就好。”
柳以青笑道:“等你老了干不动的时候,你就会有这种待遇了。到时候不用你说,我也会满足你。”
前座的王虎和王豹相视一眼,想要又不敢笑,只能强忍着。憋了好一会才道:“柳哥,我们现在去哪?”
“回酒店,让老丁把宴会厅好好的整理一下,该准备的都准备齐了,晚上我要请客。”
“宛素,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胡总,这位是钱总……这几位都是青山实业有名的老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