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案件的结束,我和尧舜也从回忆返回了现实。
这时我们才注意到,因为聊得太投入了,连茶叶都泡得没有味道了也不知道。
于是我将杯中的茶叶倒掉,又重新拆了一包。
我一边泡茶,一边说道:“虽然刘光耀很可恶,不过我觉得他其实挺可怜的,如果不是蒋诗曼,或许现在他还和母亲过着平淡的生活,孝顺也算是他唯一的优点吧!”
“蒋诗曼的确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还有一句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其实刘光耀也很清楚他和蒋诗曼之间并没有真正的感情,他们之间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蒋诗曼利用他争面子,他则利用蒋诗曼向上爬。”尧舜喝了口茶,说道,“不过很可惜,在他们相互利用的关系里,刘光耀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而始终被蒋诗曼牵着鼻子走,而这也是导致他最终爆发的其中一个原因。”
“刘光耀一直说冯亮有精神病,可是他自己的精神又何尝没有问题呢?为了仕途,他不惜一切代价,把亲情、爱情,甚至连人性都出卖得一干二净,这样的一个人,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就算真让他当了官,大权在握了,又有什么用?除了权力,他一无所有。”
“这就是人性的阴暗面。”尧舜说道,“从客观角度看,人性都是存在一定缺陷的,如嫉妒、仇恨、嘲笑、咒骂、欺骗等都是人性阴暗心理的体现,没有人可以坦然地说在自己的天性中不存在一丝半点的阴暗心理。尤其是在当今这个崇尚物质的现实社会中,每个人都是在戴着两个、三个甚至更多个的假面具生活,人前人后判若两人,可谓是将人性中的阴暗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每个人都有可能变成第二个‘刘光耀’了?”
“像刘光耀这种情况毕竟只是少数,所以关键还在于个人。如果阴暗心理只是停留在意识和思想层面,那大可不必担心,这种情况就算发展下去,也最多就是在背后骂骂人,或者扎小人而已。但如果阴暗心理非常严重,又找不到释放的途径,那发展下去就很有可能导致精神分裂,因为阴暗心理其实已经具备了自闭症、强迫症、精神分裂症等症状的初步特征了。”
第二卷阴暗的“假面具”“其实如果蒋诗曼一早就同意和刘光耀离婚,又或者刘光耀从一开始就没有同意和蒋诗曼在一起,也就不可能有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切,刘光耀的阴暗心理也不至于发展得如此严重了。”
“现实中可没有那么多的其实、如果和或者啊!”
“呵呵,有道理,有道理。”我斟满茶水后,继续说道,“对了,在案件里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闻言,尧舜笑着打趣道:“哈哈,你居然发现了问题?看不出来啊!和我在一起久了,侦探头脑见长啊!”
“见长那是肯定的,不然岂不是对不起你和我说的那些案件了吗?”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快说说你发现的问题,我很有兴趣啊!”
“别和我来这套,我还不了解你?一个连我都能发现的问题,我就不相信你没发现,只是你不想说罢了。”
“你确定?”
“有些对案子已经没有任何影响的事,只要左右不了最终的判决,你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会睁只眼,闭只眼,法理不外乎人情嘛!”
“呵呵,你发现的问题是三十五年前冯亮杀害的第四名女性的案子吧?”
我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当年李冬梅遇害后,冯勇和冯亮就一直待在家里,如果是这样,冯勇怎么可能任由儿子出去杀人而不顾呢?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就算冯亮偷偷跑出去制造了第四起凶案,可是他又是如何知道第四名遇害女性是名不称职的后妈呢?”
尧舜竖起大拇指,微笑道:“厉害啊!居然发现了这个问题。”
“难道之前赵老的猜测是真的?整起案件真的是冯勇策划,再由冯亮实施?”
“应该不是。”
“那真相是什么?”
“是不是真相,我无法肯定,因为当事人已经无法给我答案了,我只能凭着直觉和掌握的情况进行猜测。”
“快说来听听!”我催促道。
“其实当我想到这个真相的时候,连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尧舜喝了口茶,说道,“你刚才也提到过,在李冬梅遇害后,冯勇和冯亮就一直待在家里,从这一点来看,冯亮的确是没有时间出去选择行凶目标。不过,这并不等于他就没有机会接触到第四名受害女性了,因为冯勇每天早上都要出门买菜的。”
“你怀疑冯亮趁父亲出门后,偷偷溜了出去?”
“冯勇连工作都不顾,还要儿子也请假在家,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盯紧儿子,以免他再做出过激的行为,所以出门的时候冯勇应该会锁好门,不可能会轻易让冯亮溜出家门。”
“如果不是冯亮,难道是冯勇?”我惊讶地盯着尧舜。
尧舜默默地点了点头。
“但你不是否定了赵老的推测吗?”
“赵老的猜测是冯勇策划了整起案件,而我的猜测是冯勇只在第四起凶案里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我还是不明白,冯勇既然没有策划案件,那他到底和第四起凶案有什么关系?”
“冯亮当年的心理情况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就不再重复了。”尧舜不急不慢地说道,“我的猜测是,冯亮当年在杀了第一名女性后,他长年压抑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发泄,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觉,于是为了发泄,他又制造了第二起凶案和第三起凶案。虽然杀害李冬梅是个意外,但是在杀害她的过程中,冯亮肯定是得到了比杀害之前两名女性更大的快感。李冬梅的死非但没有让冯亮停止杀戮,反而让他深陷在杀戮的泥潭中无法自拔。我相信冯勇也应该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让儿子请假,自己也留在家里照顾他。他一定是希望这样能够控制住儿子的情绪,但是结果告诉他,他错了。冯亮一旦没有办法杀人,他的情绪就变得异常的暴躁和难以控制,面对儿子狂躁的状态,冯勇虽然想尽一切办法,但都无法控制,他也不可能带着儿子去医院,因为那样就会暴露儿子是几起凶案的凶手的真相。最终,他产生了一个既大胆又疯狂的想法,那就是替儿子找一个‘猎物’,让儿子猎杀,从而使他能够冷静下来,这就像给一个吸毒者提供毒品的道理是一样的。”
“不会吧,为了让儿子冷静下来,冯勇居然替儿子寻找目标?简直不可思议!”我惊讶得差点没有拿稳手中的茶杯。
“没有办法,相信这是在那种情形下,冯勇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也是他唯一能替儿子做的一件事。而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冯亮可以足不出户,还能找到行凶的目标了。”
“那你有什么更充分的证据,能证明你的猜测吗?”
“证据我是没有,我只有一段对话。”
“什么对话?”
“我记得去找吴华章夫妻了解当年的情况时,据吴华章的老伴回忆,她曾在李冬梅遇害后的一个晚上,听见冯亮哭着说:‘爸,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这样,但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是我连累了你。’冯勇也同样带着哭腔说:‘是爸不好,才把你害成这样,现在又连累了无辜的人。’你仔细品品这两个人的话,相信就能知道为什么我会有那样的猜测了。”
我沉默了,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因为我很清楚,尧舜不会在没有把握的前提下进行毫无根据的猜测和推理,如今他和我说的这些,即使不是真相,相信也离真相不远了。
“冯亮为了父亲,忍气吞声,最终导致心理畸形,变成了杀人狂魔;而冯勇为了儿子做出这么一件让人难以想象的蠢事,真不知道当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杀害无辜的女性时,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痛心?自责?还是愧疚?这样的‘愚爱’简直太可怕了!”我感慨道。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让人难以接受,但我们不得不承认,那就是真相。”尧舜同样感慨道,“只希望这样的悲剧永远不要再次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