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后,周德贤缓缓地抬起了头,一见是尧舜,立刻使足全身的气力强撑起身子,虚弱地说道:“尧警官,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救照天啊!我可不想看到他也出事了,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流出,顺着他苍老的脸颊上的皱纹,滑落在被单上。
“周老先生,您放心,就算您不说,我们也一定会尽全力救人的。”尧舜说道。
“真不知道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老天要这样惩罚我!难道真的要我无子送终吗?”周德贤悲痛地哽咽。接连的沉重打击让他的内心变得无比脆弱,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安享晚年,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但如今,一切都化为泡影。
待周德贤的情绪稍稍平静后,尧舜才说道:“周老先生,您能详细地和我说一下刚才绑匪电话的内容吗?”
“差不多一个小时前吧,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那人说照天在他的手里,要想照天活命,就准备好一亿的赎金。我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对方的话,于是那人就给我发了一张照片。”说着周德贤将手机递给了尧舜。
照片拍得还算清晰,照片上周照天被捆绑了手脚,嘴里塞着团白布,眼睛也被蒙了起来,从着装上看,正是他失踪前所穿的衣服。
“看过照片后,绑匪又说什么了吗?说了具体交赎金的时间和地点吗?”尧舜问道。
“没有,他就说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把钱存在一张银行卡里,之后他会再联系我,然后就挂断电话了。我已经让文冰去办这事了。既然对方这么说了,我也只能尽力去办了。”
“那绑匪的声音呢?是男是女,有什么特征吗?”
“应该是男的吧!声音比较低沉沙哑。”
“尧队,声音似乎和打电话到工厂找周照天的一样。”侦查员在尧舜耳边小声说道。
尧舜微微点了点头,接着问道:“绑匪有没有警告您不许报警,如果报警会怎么样呢?”
“没有。”
“没有?您确定?一定要想清楚啊。”
“真的没有,他就说了几句话,我不可能会忘了的。”周德贤肯定地说道。
闻言,尧舜顿时起了疑心,他皱着眉头,暗自思忖着:奇怪了,一般绑匪打勒索电话给家属,都会警告家属不要报警,怎么这次的绑匪会没说呢?是忘了,还是绑匪压根儿就知道警方在保护周家的人,所以警不警告没有区别?如果真是如此,那绑匪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居然敢顶风作案。而绑匪和凶杀案的凶手是不是同样的两个人呢?
尧舜接着说道:“我们会在这里安装监听设备,在绑匪下次打电话来的时候,周老先生您尽量和绑匪周旋,拖延通话时间,好让我们有时间追踪绑匪的位置,另外,还要让周照天说话,确认他的生命安全。”
周德贤点了点头。
在一切都布置妥当后,尧舜再次向周德贤问道:“周老先生,我想向您打听个人,不知道您认识吗?”
“什么人?”
“廖凯。”
一听到这两个字,周德贤的脸色骤变,先前的悲伤神情全然消失,他面色凝重,愣愣地盯着前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周老先生,您认识吗?”尧舜再次问道。
周德贤身体微微一颤,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调整了一下情绪,继而肯定地回道:“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吗?”
“是的。”
“我再提醒您一下,这个廖凯曾在市第三医院做过清洁工。在二十几年前您曾因为车祸在那间医院住了一个月的时间,医院的工作人员看到他经常去您的病房看望您,您真的不认识?”
周德贤似乎没有料到尧舜会说到这些,他先是一愣,接着又立刻改口道:“哦,是他啊,我想起来了,认识。”
“那刚才您为什么要说不认识呢?”
“唉!这人老了,记性自然是大不如前啦!几天前的事都不一定记得了,更何况是二十几年前的事呢?”周德贤叹道。
“那刘艳呢?不知道周老先生是不是也忘了?”
这一次,周德贤的脸色变得比之前还要难看,他板起脸,不耐烦地反问道:“尧警官,我不明白你问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必须查清楚才知道。怎么?周老先生有什么不方便回答的吗?还是其中有什么隐情呢?”
“没有什么隐情。”
“既然没有,那就请您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刘艳是当时负责照顾我的护士。”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关系了吗?”
一听这话,原本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梁静顿时紧张起来,她瞥了一眼尧舜,接着又看向周德贤,似乎也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没有,除医患关系外,我们再没有别的关系了。”周德贤肯定地说道。
还没等尧舜开口,梁静就抢先问道:“真的吗?”
梁静之所以如此紧张其实也不难理解,她原来就是周德贤的情人,所以她很清楚,如果周德贤在外面还有女人的话,那么将来在遗产分配的时候一定会对她造成威胁。原本她一直希望儿子能够继承周氏,可如今她的希望破灭了,她只能靠自己去争取最大的利益,否则一旦周德贤出了什么事,那她要想指望周文冰或是周照天,无异于指望太阳会从西边升起。
“当然是真的。”周德贤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继而对尧舜冷冷地说道,“尧警官,现在最重要的是帮我救出照天,而不是在一些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我已经失去两个儿子了,我不想再看到不幸的事情发生。”
“既然周老先生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再多问了,不过有些事还是希望您能认真地想清楚,我们警方所有的调查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查出真相。我们也不希望接二连三地发生不幸的事。但是如果有人故意隐瞒某些对破案至关重要的线索,影响了调查的进展,那我们也无能为力。”尧舜毫不客气地说道。
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十二个小时了,但是绑匪却始终没再有任何的音讯。
交警方面通过各种技术手段,终于在国道的一段偏僻路段找到了周照天所驾驶的车辆,不过周照天的下落就不得而知了。
周德贤躺在病床上寝食难安,手里始终紧握着电话,每一次铃声的响起都会让他心跳加速,双手不自觉地颤抖,好在电话都只是公司或者朋友打来的。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倦意席卷了在病房内的每一个人。
突然,周德贤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原本柔和的铃声此刻如同兴奋剂一般,让在场所有的人顿时来了精神,同时,病房内的气氛也变得格外紧张。
周德贤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紧张地说道:“没见过这个号码。”
铃声响了几下后,尧舜示意周德贤可以接电话了。
“喂!”
“你给我听好了,把那一亿从卡里取出来,我全部要现金,无论新旧,再给你一天的时间准备,二十四个小时后我会再和你联系。”
和周德贤之前所说的一样,对方的声音低沉沙哑,很明显是用了变声器。
“让我听听我儿子的声音。”
“先把钱准备好了再说。”
“可是一亿的现金一天之内很难凑齐啊!”
“不要和我谈条件,否则就准备收尸!”说完,对方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追踪到了吗?”尧舜问道。
“时间太短了,没办法。”技侦人员摇了摇头。
“真是奇怪了,怎么绑匪突然不要卡,改要现金了呢?”侦查员疑惑不解。
“难道是怕用银行卡取钱会被抓,所以才改成要现金了?”
“不可能,一亿元的现金比银行卡更加招摇,风险也更大,绑匪不可能这么傻,不要一张可以随身携带的卡,反而要那么多现金。”尧舜说完,又向周德贤询问道,“周老先生,您仔细想想,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和之前联系您的声音一样吗?”
周德贤思索了片刻,说道:“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上次的声音虽然也低沉沙哑,但是似乎没有这一次的厚重。”
“同样用了变声器,声音却有所差别,难道打电话的人换了?”尧舜思忖。
“这么说绑匪不止一个人了,那也就难怪一会儿要卡,一会儿要现金了。”
“其实之前的案件里,法医也说过了,凶手有两名,如果这次的绑匪和之前的凶手是同一伙人,那换个人打电话也不足为奇。”
尧舜点点头,接着又对周德贤说道:“周老先生,下次绑匪再来电话,您就试着用一亿元赎金数目巨大为由和他周旋,看能不能拖延时间。至于赎金方面,我们警方会通知银行,请他们协助你在一天之内把钱准备好,如果绑匪不肯在赎款数目方面让步,那我们也能按时交钱,总之一切都以人质的安全为首要前提。”
周德贤无力地点了点头。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时间终于过去了二十三个小时,再有一个小时就到了绑匪所说的时间了,这也让周德贤病房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