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在颈间的虽是剑鞘,但寒气逼人,这贺兰如瑾动也不动,却一直盯着舒九,最终挨不过她的沉默,吃不准她这是怎么了,他伸手拨开剑鞘,微怒道:“胡闹!”
舒九撤剑,扑哧就笑出声来。
“你怎么会来?”她嬉笑着反手拍着身后的包袱:“是不是来帮我送贡物的啊?”
贺兰如瑾看着她的笑脸,缓了缓脸色叹息道:“我还有事,在这不能久留。”
“呀!”舒九嘟嘴道:“那还真是可惜呢。”
说着她摘下左手手套,揣入怀中,这便上前一把将他抱住,抵着他的鼻尖喃喃道:“其实我都想你了……”感受他瞬间的僵硬,舒九咯咯娇笑,一把将他推倒,却是用了十分力道。
屋内人影翻飞,他借力飞身下床,她一手提剑,一手虚空一抓,大叫一声:“隔空取物!”丝丝凌厉之风劈头盖脸的打了来,贺兰如瑾连连闪躲,也不知是什么细小的东西打在脸上,刺痛难忍!
“你干什么!”他心存侥幸。
舒九催发内力,丝光莹白直奔他面目而来,又是大喝一声:“妙手空空!”
他偏头,拍掌而去,只觉头上一松,长发顿时披在了身后。
她收掌,举起手中小白玉冠对他笑道:“听闻江湖上面有一妙手书生,擅长易容,最喜隔空取物,就是这般做的对么!嗯?会算命的书生?”
他亦是收掌,笑得意味深长:“听闻江湖上面有个九姑娘,她貌不及秋家娇女,才不如宇文郡主,品不像江湖侠女,徳亦随性之极,可是扬州一行,惊人的是贺兰世子却拜倒在她的裙下,更以长鸣赠之,我实在是有些好奇,真的就是你么!”
舒九将手中玉冠丢在地上,她举剑刺去:“正是九姑娘你姑奶奶我!”长剑一圈,身形咻的弹出,他以为她右手无力,没想到剑锋划到,只一招飞燕如梭便是差点将跳开的他刺个窟窿,剑尖再转,左刺右削,只朵朵剑花将他笼罩其内,迫得他不得不正色对待。
假贺兰变戏法一般执扇相迎,舒九剑招奇妙,书生身形诡异只一会儿工夫两人交手几十回合,当真是不相上下,长鸣寒气逼人,她握久了右手力气渐失,舒九不耐,挽了个剑花,虚招一晃,左手荧丝出手,点点星光破空而至,那人心知厉害,连连后退,只听嘶嘶之声,荧丝已然破体而入!
糟了!他暗自叫糟,不敢再动,本着保命大叫道:“九姑娘等等!”
舒九手指翻动,五脏六腑都似被搅动一般剧痛不已,他力气渐无,飞快说道:“我答应十三不伤姑娘,姑娘也当自重!”
她手下一顿,他又道:“十三说你曾发过誓言,再不杀人!”
舒九叹气,她冲他邪魅一笑,平添无限媚色:“我发过的誓言多的都记不住了,所以啊,我曾说过的话呀,谁当真谁就傻了。”
啊?他登时呆住。
舒九微一扬手,这人跌倒在地,她上前一步,伸出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啧啧道:“真是可惜了这张脸,其实你扮得还挺像的。”
他依她一动不动,双眸闪烁直直看着她,蛊惑般轻语道:“阿九——看着我。”
舒九歪头看着他,继而挥袖就是一巴掌,只打得他耳鸣眼花!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对我使摄魂术么!”她轻轻拍着他的脸轻声道:“你真以为我会被这张脸迷得颠三倒四的?”
他长笑出声,却是难自以,肩头耸动,吐出的字好似就连自己都不相信是他说的一般:“九姑娘手下留情了不是么,这最终是因为十三或还是这张脸,只有你自己才最清楚不是么!”
“你走吧。”
舒九松开对他的钳制,拂了拂身上尘土转身走到床边坐下调息,她闭上眼睛说道:“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走得远远的,别人的贡物我不管,这九龙杯必须入京。”
他抹去脸上易容,在地上盘腿打坐,正是昨天白日里那个书生,内功一点一点缓慢的恢复,他也闭上了眼睛。
“九姑娘护送贡物为的是什么?”他道:“你可知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受灾,却只有死路一条,几年来皇上不理朝政,皇子们都忙着争宠,哪个能真正为我们百姓想一想了?”
舒九不语。
他接着说道:“各封地的小王候,只管着自己那点子人,大周也算泱泱大国,为何要承受如此之苦?九姑娘不如加入我们,劫富济贫也是一桩美事!”
舒九霍然睁开双眼,她目光灼灼看向他,冷冷问道:“劫富济贫?怕不是招兵买马吧!天下何时少得了贪官污吏了?下面的苦楚上面怕是还不得知,书生这是鼓动阿九造反么?”
书生转头回望她,他亦不闪躲她的目光,挑眉道:“为天下苍生,我等光明磊落!”
“好一个为天下苍生!”舒九喝道:“可天下苍生又与我何干!”
“你!”那书生胸口起伏得厉害,怕是气得不轻:“真是冥顽不灵!”
“慢走不送!”她复又闭上眼睛。
“九姑娘——”恢复了点力气,那书生站了起来:“难道你不想问问十三的事么?”
舒九道:“你回去告诉他,既是选择了不与我同行,那么再见便是路人。”
“你——”他叹息道:“可怜他一直挂念着你,你可真是无情。”
“我有情有义有什么用,世人万般都是靠不住,”舒九轻喃道:“从此只留三分情分,随性江湖,岂不快活?”
那书生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端端打坐,似是睡着,可他知道一有风吹草动,她蓄意待发,半分不会迟缓!
本还觉得有话想说,终是走了出去。
话说原律和索罗图两个人回房之后,倍觉困乏,这便在床上和衣躺着,包袱皆抱在怀中,也不敢大意紧紧缠绕在各自身上。
风声,屋内如何有风声!
两个人一跃而起,剑锋已到!
跳动的烛火下,屋内斗成一团,几个少女赫然是白日里纠缠书生的那几个,她们悄然无息的扑门而入,剑锋凌厉,毫不留情!
原律和索罗图背靠背,胸前包袱护在心口,后方是最信任的人,毫无顾忌,一时间打斗声传遍客栈,可是却没有一人出来查看,他们更是心急如焚,舒九不应该一点声音都听不到的啊!
这些姑娘们和舒九穿花绕树的身份很是相似,并且是前后夹击,车轮战术,不多时两个人便是不敌,尤其索罗图,他武功最弱,一手护住身前包袱,那臂已然受伤!
她们仗着人多,他俩终是吃亏,早晚会累倒,只能苦苦相撑……
又过一阵,索罗图胸前包袱已然落地,闷闷的传来啪的一声,他也不低头去捡,仍旧紧紧护住原律身后,正是酣战之时,一人踉跄而入,正是那书生,他见屋内情形,皱眉道:“休要恋战,随我扯呼!”
转身就走,身后无声,她们依旧围攻,他急道:“九龙杯不在这里!我们快走!”他受伤不轻,不想再出意外。
有两个撤剑挑起了地上的包袱,这便随他转身,还有五六个剑光闪闪接连刺伤原律和索罗图二人,不死不休!
那书生回身看了一眼,大叫一声不好,这便往楼下跃去!
一片黑色疾行掠过,昏暗的烛光下,只见白光一闪,那剑指原律当胸的女子胸前竟是穿胸而过!她似不敢置信,尚有活气,回头一看,没走的姐妹们已然有两人倒在了地上!
另有两个不敢再战,惶恐而逃,舒九长袖一挥登时将地上只剩一点活气的三人甩将出去,直直抛向楼下,也不管是否有人接着,她再一带袖,房门顿时关上了。
只听楼下传来那书生的高呼之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九姑娘后会有期!”
她不予理睬,连忙查看二人伤势,索性原律和索罗图伤势不重,并无生命之忧,舒九这才放了一点心,她这右手不便动武,偏偏左手还拿捏不好分寸,不想杀人是真的,那誓言也是真的,所以,给她们都留气了不是么……
处理好伤势,舒九叫来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二,将屋子的血迹打扫了一遍,一直折腾到了天色将亮,这才罢休,三人又是轮流小睡了一会儿,等到日上三竿,吃过早饭,这便结账就要离去。
她昨晚伤人,只觉得手脏无比,早上洗了几次,这才稍微好受了些,原律和索罗图已然准备好了,这便打算出发,舒九习惯性的探入怀中,想将手套戴上,可刚一入怀,这便脸色大变!
手套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