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该死的!”舒九恼羞成怒,架在宇文飞雪颈上的匕首加重了力道:“宇文飞雪,你究竟想干什么!”
宇文飞雪不为所动,他双眼狭长,只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她含怒双眸:“我想要你。”
舒九咬牙道:“我与世子素不相识,何必执着于此呢?”
“我不知道。”宇文飞雪叹息着,似乎已陷入了回忆之中,他神色迷茫,喃喃道:“幼时父母双亡,我身重奇毒,和小宛相依为命,什么世子早就名存实亡,全靠先生运筹帷幄,待我长大才掌握实权,小时候也曾因为那毒被折磨得不堪忍受,几欲从死,那次先生很生气,第一次和我说起了你,舒九。”他一脸疼惜之色:“小舒九五岁值入盅母,小小年纪便十分坚忍……”
哪有坚忍……小时候明明就很怕疼,总是偷偷哭泣……她咬唇暗否。
“她七岁丧母,独自一人行千里寻父报丧,之后一直在江湖游荡,九岁之时第一次催动盅体,力敌群杀,火场救那贺兰小流云,先我对你还只是好奇,时时派人跟着你所有动向,给你善后,收拾烂摊子,后来你带着小流云四处寻找贺兰如瑾,几次遇险,本想出京与你一见,可正逢京中夺权,不能走脱,这便派了小白玉与你不期而遇,你果然和她一见如故,再后来小红柳红绿等人逐一派去,看着你在这片江湖之下如鱼得水,我可谓是同乐,在我的书房中有你的许多画像,可就在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见面的时候,那次与贺兰如瑾去青州便一眼认出了你,你却跳进他的怀里……”
舒九撤回匕首,十三岁那年,她带着流云潜在青楼,那日在楼上闲极无聊向楼下眺望,一眼就瞧见了她的梦卿,彼时她不知道他是云南的世子贺兰如瑾,她带着流云的那些艰难委屈登时涌上心头,只喊了一声梦卿,便立时跳下,如此便是孽缘。
“那****甩袖而去,有一段时日不再看你的消息,再后来你果然和那贺兰如瑾纠葛至深,可他少年之时名动京城,便已向当朝三公主求亲,皇帝大悦允下,再后来因是家逢突变,延误了婚期,后来守孝,后来有了你,两年前,他打得你筋脉寸断,若不是我赶到之时他已奄奄一息,那日气极定要结果了他!”
她撇过脸去,拼命压下的酸意登时涌上,大闹皇宫,只为三公主,可是人家是有婚约在先,怎有过错?那日赴约而去,本就存着要质问一番,可哪里想到贺兰飞鸿那老头子动了杀她的心思?当时怒极走火入魔,蚕丝破体而出,差点杀了他,贺兰如瑾及时赶到,就在救下他的同时,却也伤了她……
两年来她已想明白了,贺兰如瑾只道蚕丝厉害,她内力深厚,怕是当时存了同去的心思,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对接的一掌,她用那仅有的清明撤回了九成功力,结果是右臂筋脉寸断,她盅力大涨,单臂杀红了眼,最后单留下他们祖孙,踉跄而去。
“等我想去找你的时候,你却已经投奔到长风山虚华老人座下,那时明明是贺兰如瑾安排的,你却没推脱,气的我差点冲上山去,”宇文飞雪冷哼道:“若不是当机立断叫师弟化名十三陪着你,也不知道你竟然厌生……”
其实他不知道,那日何止是杀了那么多人,就连后来赶到的夏如言玉也差点被她杀了,体内魔性大发,他的侍卫队为此死了二十几人,上山,是觉得要死了,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至于贺兰如瑾派人来说的什么两年之约,她从未当真。
宇文飞雪见她低下眼帘,继续道:“那时先生却说定然是盅母出了问题,为你解盅的盅引在我身上已然养了三年,至今刚好五年,你问我为什么执着于你,两年前我也不知道,可是十三每次传回的讯息都叫我彻夜难眠,我想了两年,这才想了通彻,舒九这个人,她已经融入了我的骨血里,她是我的命,我想给她一个江湖,给她一个肩膀,叫她依靠。”
舒九张口欲言,却不知从何说起,宇文飞雪伸手钳住她的脸,他凑近了些,一字一句道:“不管你是舒九,还是夏如未央,我想要你不再吃苦,而你,”轻轻印上一吻,松开她道:“只要做一件事就可以,那就是把我,放进心里。”
他的唇略带着些许暖意,舒九像是受到蛊惑一般任他贴近,又离去,她悠然捂上心口,喃喃道:“何必呢……”
宇文飞雪知道不能心急,怕是她一时也难以接受这些年来那些虚假,他说出心中话,心情大好,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不多时,到了宇文世子府,两个人相继下车。
十三已经先进去了,宇文飞雪拉起舒九的手,他走得极慢:“我带你去看书房看看。”
世子府内百花争艳,舒九忍着甩开他手的冲动,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两个人走过长廊,转过假山,舒九嘴角微抽,书房近在眼前,上面匾额竟然书着一个九字。
推门而入,舒九更加无语,书房的墙壁上面,全是她的画像,很多很多,她背着流云的,驮着流云的,她扎辫子的,披头散发的,她和小白玉谈笑风生的,和两个双胞丫头胡闹的,从小时候装小大人摸样的,到长风山上之时,就连画上得十三都惟妙惟肖,她连发丝都画得极为细心,想必这些年来,看着她的那个人擅于作画……
“你和画上的不一样,”宇文飞雪伸指抚摸着墙上的画:“不一样……”
舒九苦笑道:“这画画得极其传神,很像了……”
他摇着头:“三叔是当年的御用画师,可他一生未娶,作画难免失了些情意,我想着你记住我,几次逗弄与你,你却三番五次打伤我,总想着也和你两个人畅快的游玩一日,若不是我师弟,亦或还不能成,可见就连他在你心中也是有些地位的。”
她默然,只逐一看着墙上的画,屋外传来轻巧的脚步声,一女声在门外敲门道:“主子。”
宇文飞雪丝毫不避讳舒九,反身坐下道:“进来吧。”
一精致美人捂着胸口的伤处踉跄着步子推门而入,她单膝跪在座下:“琴女来迟,请主子责罚。”
他下巴轻轻点向舒九,她微怔之余,登时向舒九垂目道:“琴女参见郡主。”
舒九背对着她,她黯然长叹,听见她的声音那一刻,就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了:“这不是小师妹么……”
宇文飞雪点点头,冷颜道:“怎么才回来?小白玉早已回京了!”
这琴女显然是舒九在虚华老人那的小师妹林琴音,她深深俯首:“那沐剑风果然难缠,琴女几次试探,都差点被他套了话去,后来接到回京的讯息,只因没有结果便是心有不甘,可他丝毫不顾及往日情意,竟想杀我,看来往日也是敷衍与我,我二人互相试探,两败俱伤。”
宇文飞雪看着她伤口之处还在滴血,皱眉道:“先去处理下伤口,回头再说。”
她叩首离去,他看着始终不肯回身的舒九道:“听见了没有?你道那贺兰如瑾老实了?他不还是在你身边安排人了?”
舒九缓缓转身,她双手拢于袖内,淡漠道:“我比较好奇,你和贺兰如瑾都在查什么?”
宇文飞雪挑眉:“你是想知道我在查什么,还是想知道他的?”
“你们查得难道不是一件事么?”舒九走过来轻轻一撩裙摆,坐在他的对面:“这才是贺兰如瑾至今不能解除婚约的真相,不对么?”
他赞叹点头:“阿九果然聪敏,实不相瞒,想必你也知道贺兰如瑾和流云他们父母遇害,这不是偶然,我幼时父母双亡,还有赫连城壁,他父王也早就过世,四大家族只有你们夏如一家还算安稳,可却不知与兵权有关,你父王早年便将兵权上交于圣前,或许这才逃过一难也说不定……”
舒九瞪大双眼,她指向皇宫方向。
宇文飞雪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件事牵扯至深,还未查清。”
她脑子很乱,舒九只觉头疼,她习惯的捂上心口,这才想起来找宇文飞雪有事,“宇文飞雪,我问你,”她腾地站起身来,质问道:“我内衫中那些金叶子哪去了?”
宇文飞雪似乎愣了一下,后又低低笑了起来:“也不知道阿九为何要在身上放那么多金叶子,给你换衣服的时候可是吓了我一跳呢!”
“你!”舒九恼道:“你给我换地衣服?”
“嗯……对啊,”宇文飞雪笑道:“你的事,我一丝一毫也不想再错过,不想假手于人。”
舒九伸手就打,他躲也不躲,她伸到脸前却不能再下手,或许是因为常年养病的缘故,他的肤色要白皙一些,想着那个养在他身上五年的盅引,咬牙缩回了手,舒九恨恨道:“真想打破你这张脸!”
“怎么?”宇文飞雪笑得得意:“阿九不喜欢么?本世子这张脸还是比较好看的不是么?”
他一身风流天成,清雅面庞更盛初见,舒九闭上眼睛,撇过脸去:“别对我用摄魂术……”
“呀,”他哈哈大笑:“被你发现了!”
宇文飞雪走得时候还笑得畅快,留下舒九一个人呆呆坐在书房,她瘫在椅上,低喃着:“娘,我该怎么办……钱不在身上,内力也被封了,性命随时可丢……还有我的心,怎么办…….娘……”
十三进来的时候,就见舒九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走过来默默站在她的身后。
过了很久,才听见她惊诧道:“十三?”
十三应声道:“嗯。”
又过了半晌,舒九坐直了身子,她试探问道:“你是他的师弟?”
十三老实道:“嗯,我爹是妙手书生,为了报恩才收他为徒,我也是为了报恩,不过还有半年时间久是自由之身了。”
“那你是……”
“我才是花千九。”十三直接说出她想问的:“我爹最得意的是赌术,出千之术千奇百怪,单数以九为尊,这便为儿起名千九,可惜为了他的赌术,我娘惨死,他也变成了酒鬼,后来被宇文世子救了我。”
“十三,”舒九叹息道:“这被人掌控的滋味,不好受吧?”
的确,十三想起几次都不得已离开舒九,他默默点头。
舒九忽然笑了起来,只见她飘然起身,转过来对她笑道:“我舒九的过往原来都是假的,什么江湖,什么朋友,原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种滋味真难受,”她笑得眉眼弯弯:“可我偏不叫他如意,他以为他掌控了我?你这就去转告他,就说我舒九,如今已非完璧之身,还娶否!”
十三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