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帝尊酒店临时接到一个上百人的加拿大旅行团。
酒店四分之三的员工全部回了老家过春节,这个不在计划中的旅行团,让留守的员工一下绷紧了弦。
“Abby、Aimee、Alisa、Amanda去support西餐厅,Barbara、Beata、Becky去support bar……”这个双臂抱胸,踩着高跟鞋在一排人面前走来走去,用港台腔发号施令的大龄女人是客房部主管薇薇安。
四分之三的留守员工里有一大半是一个月前,被学校送来实习的在校大学生。
“阿猫阿,我跟你换,我去support西餐厅,你去support bar。”更衣室里,任莹莹翘着兰花指,模仿薇薇安的港台腔调,嗲声嗲气地问。
“这样行吗?”被称作阿猫的赵盼弟愣愣地问。
“她是想去吸引Evan,阿猫别理这魔教妖女。”陶大宝揭露任莹莹的真实嘴脸。
“Evan,Evan,my love。”跟赵盼弟一起被派去西餐厅的艾星星对着穿衣镜挤了挤内衣。
赵盼弟,任莹莹,陶大宝,艾星星是一个宿舍的室友,她们都是旅游管理专业的。
赵盼弟不知道谁是Evan,她来自农村,下面还有五个妹妹,最近她妈又怀上了,只盼望这次是个弟弟,否则她妈还要一直生下去。
她对着穿衣镜仔细地戴上胸牌,帝尊是五星级旅游涉外品牌连锁酒店,在世界各地都有连锁店,对于春节被留下来值班,其他实习生都颇有微辞,赵盼弟却是很高兴,这里管吃管住,还有不错的实习工资拿,她想表现好点,到时争取能够留在帝尊工作。
镜子里的女孩留着一头齐耳短发,面容清秀,学校里美女辈出,在一群美女中她毫不起眼,像是一株小草,一米六六的身高,身体瘦弱单薄,看上去像是营养不良。
“Abby、Aimee、Beata、Becky,三分钟之内我要看到你们be all set!”对讲机里响起薇薇安的声音。
她们这些实习生每个人都有一个英文名字,名字顺序按26个字母表来排。
这名字坑爹啊,像是雾都孤儿,刚进酒店时陶大宝对她们四个的英文名字,发表了感叹。
赵盼弟的英文名字是Abby,她一直不习惯这个英文名字。
“Abby,我们go啦!”艾星星对着镜子补上唇蜜,招呼道。
看赵盼弟没反应,“阿猫,走了。”她叫道。
“来了。”赵盼弟这才反应过来,别人叫Abby,她总是不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四个人走进员工电梯,电梯从地下二层往上升,在地下一层时停下来。
一个瘦瘦高高目测一米八六左右的侍者,单手托着满满一托盘亮晶晶的高脚杯走进来,他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脖子上打着领结,看他身上的工服就知道,他是西餐厅的服务员。
电梯再次合上,原本叽叽喳喳的那三个人突然安静下来,赵盼弟有些奇怪的看她们一眼,她们三个红着脸,眼波流转,一脸的含羞带怯。
光滑如镜的电梯内壁倒映出侍者的模样,一头漂亮的黑短发,五官精致,脸部线条柔美,皮肤润白无瑕似羊脂玉,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平静如水,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沉静的气质。
他的睫毛竟然跟女孩子一样那么浓密纤长,在脸颊上留下刷子一样的影子,他有着高挺的鼻梁,薄薄的樱色嘴唇,白色的衬衫上戴着胸牌,上面写着他的英文名字Evan。
电梯停在了二层,他托着银色托盘走出电梯。
电梯门慢慢合上,“啊——Evan——”她们三个同时惊叫。
赵盼弟面不改色,虽然她刚才也一直盯着那个人看,原来男色也可以如此诱人。
“猩猩,我们错过电梯了。”她幽幽开口提醒惊叫的艾星星。
西餐厅在二楼,刚才她们两个应该跟着Evan一起出去的。
“啊——迟到啦——”艾星星发出高分贝的惊叫声。
大批的老外涌进西餐厅,训练有素的侍者们穿梭往来,忙而不乱。
赵盼弟站在一桌客人的右侧,微笑着递上菜单,客人一开口,她就有些傻眼了,这个人讲的是法语,法语她只会一些简单的问候语。
“请您稍等。”她用法语微笑着说,然后眼神左右环视,每个人都很忙,薇薇安站在罗马柱旁边,她刚要过去向她求助。
“怎么了?”Evan端着柠檬水从她身边经过,看到发怔的赵盼弟,他主动问道。
“客人说法语。”赵盼弟轻声说。
Evan将手里的柠檬水递给她,他用流利的法语给客人介绍今天的主菜。
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态度谦恭而不谦卑,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对于他的服务,客人很满意。
“谢谢。”赵盼弟跟在他后面轻声谢道。
“有时间多练练法语。”Evan拿走她手上的柠檬水,淡淡的语气说。
西餐厅一直营业到凌晨两点,“阿猫,我要死了。”艾星星缩在角落里苍白着一张脸,她在家里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夕夜不能回家吃妈妈烧的菜,还要在这里伺候一群洋鬼子,她的眼眶红了,她想回家!
“星星加油啊!”赵盼弟没有露出丝毫疲态,她在家里干活干惯了,这点体力活对她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
她看了一眼收拾餐桌的Evan,当即精神一振,手脚麻利地过去帮忙。
Evan走进员工更衣室,换下身上的工服,穿上黑色羽绒服,牛仔裤,黑色雪地靴,拿起柜子里的手机看了一眼,几十个未接来电,几十条祝贺新年的短信。
他背上单肩包,走出更衣室。
酒店里有员工宿舍,他不住宿舍。
外面下雪了,整个城市都被白雪笼罩,大街上还有人拎着灯笼,除夕夜,所有人都在狂欢,虽然已经是凌晨了,漫天的烟花还在争相绽放。
Evan踩着人行道的积雪不急不缓地走着,他住的地方离酒店不远,穿过两条街步行八分钟就到了。
兜里的手机响了,“Evan,新年快乐!”手机里响起翠花和他那几个弟妹中英文混杂的声音。
翠花是他继母,圣地亚哥人,她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翠花”。
简单聊了几句,Evan挂了电话,他对春节没什么感觉。
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果果”,那几十个未接电话全是她打来的。
“辰辰,新年快乐!辰辰,晚上你吃饺子了吗?”唐果脆生生的声音大呼小叫着。
她从五岁开始,每个星期都要打电话给他,她这个习惯一直延续了十三年。
“没有。”姜辰单手揉额,想了一秒说。
晚上员工餐厅有水饺,他吃了一个,如果他说吃了,唐果一定会追问他吃的是什么馅儿,饺子馅都剁成烂泥了,鬼才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
“辰辰,你真可怜!”唐果悲伤地说。
“桂花包的饺子太好吃了,我吃了二十个,还吃到了一个铜钱……”下一秒唐果又欢快地讲起来。
和以往任何一次通话一样,姜辰安静地一言不发,唐果喋喋不休能说上一个小时。
他们今年都是十八岁,姜辰比她大一个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姜辰始终没办法跟她正常沟通,可能是她脑子的结构异于常人。
“辰辰,晚安。”几分钟以后唐果突然说道。
姜辰:“……”
按照以往的经验,她说了晚安以后,还能再讲半个小时。
电话一下挂断了,姜辰收起手机,虽然有些讶异,也只是一点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