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失控了!”大副声嘶力竭地叫道。
此刻,考察船的主机已经完全失去作用,船身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向后退。船长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景象——海上没有一丝风浪,但海面却不是平的,而是整个都侧倾了。海水疯狂地旋转流动。“隆隆隆隆”的激流声有如千军万马震天动地。
“右满舵!”船长果断地下令,他知道这时候再妄想摆脱旋涡的控制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旋涡在产生了吸引力的同时也产生了离心力,现在唯一的办法是顺着旋涡流动的方向全力冲刺,借助离心力来摆脱它的控制。
轮船的船身都随着海水而渐渐倾斜起来。船长想起了他以前看过的飞车走壁表演,一辆汽车在圆形的球体中行驶,任凭如何上下翻滚,汽车都像贴在了墙壁上一样不会掉下来。虽然明知是离心力的作用,但他当时仍然叹为观止,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亲历其境,表演飞船走壁的绝技。
“155米、160米、180米……”ASI的情报人员在不停地报告着旋涡眼的深度。随着深度的增加,旋涡的直径也在不断地扩大,从开始的足球场大小,到现在已经足以容纳一个曼哈顿岛。
“巴尔的摩港出现了异常的退潮现象!”另外一个情报人员在大声地报告。
布朗尼看了一下屏幕,只见这个水深超过15米的全国第六大港口竟然整个海岸都露了出来,停泊在港口的轮船横七竖八地全部搁浅了。
“其他港口的情况怎样?”布朗尼大声地问。
十几个情报人员一起动手调查,结果马上就出来了,并不仅仅是巴尔的摩,还有新约市、波士顿、诺福克、查尔斯顿、萨凡纳、杰克逊维尔……整个西海岸的海水都出现了异常的退潮。而佛罗里达半岛一线的退潮最为严重,海水线整整下降了30多米。
不对劲,布朗尼在心里祈求着:千万别是那种情况。
“调入海啸模拟系统!”布朗尼亲自来到电脑前敲击起键盘来。海啸模拟系统是在2004年印度洋大海啸发生后建立的,它能够根据海洋和地震的情况自动模拟出海啸发生时的情景,及时发生预警。
计算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这个旋涡所蓄积的能量已经超过了2004年印度洋大海啸的4倍。在旋涡强大的离心力压迫和一系列复杂的波动相互作用下,海面会产生出100米高的巨浪,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地往上跳。
布朗尼下意识地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2004年造成印度洋沿岸超过30万人死亡的海啸浪高才不过10米,但是电脑测算出来的数字比它还要高出10倍。试想一下,100米高的海啸正面袭击,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总统!”布朗尼手忙脚乱地拨通了总统专线:“我们必须马上发布海啸警报!撤退所有居民!”
与此同时,大西洋上的信天翁号凭借着旋涡的离心力成功地来到了旋涡的边缘。船长正想松一口气,但是却突然感到身体一沉,整艘船就像是坐电梯一样高速上升。这种上升的感觉足足持续了10秒钟,船长知道自己是被一股大浪抛起来了。但足足上升了10秒钟的大浪,该有多高?
远处正赶来营救的水上飞机正好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一个高达百米的巨浪刚刚形成,重达数千吨的考察船被托至到浪尖。由于浪尖恰好顶在船底中间,船头和船尾两边都架空了。在重力和浪尖推力的双重作用下,考察船就像火柴棍一样从中被一分为二。
“巨浪已经形成!”情况立即报告到了白宫。
灾难评估和处理对策都立刻被传输到了总统办公室的电脑上。由于M国东海岸基本上都是海拔低于50米的平原和沼泽,巨浪一到,整个国家的西海岸都将被淹没。最有效便捷的方式就是所有人都逃到距离海岸约600公里的阿巴拉契山脉上。
“我们还有多久?”阿诺问。
“海潮的速度是800公里每小时,距离我们恰好还有一小时。按照海啸的强度,还会同时波及西印度群岛,甚至北非、南美和欧洲都会受到冲击。”
“一小时!”阿诺的嘴唇都要咬出血来了。只有一个小时,怎么撤走一亿人?就算所有的人都能够从大塞车中幸运地逃出城外,又怎么可能在一个小时内逃到600公里外?
就在这时候,所有电脑的屏幕上都突然跳出了一个核弹的标志和60:00:00的时间,同时,所有的警报都同时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阿诺知道这是核按钮启动后的警示标记,但核钥匙一直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从来都没有动用过,为什么核攻击会启动?
“我的核钥匙也在啊。”国防部长也莫名其妙。按照宪法,总统是唯一可以下令发出核攻击的人,但是他在下令时,必须要让国家最高军事组织参谋长列席会议作为见证。在总统启动正按钮后,还要国防部长启动副按钮,核打击程序才可以正式启动。
但是现在,核武器居然在正、副按钮都没有启用的情况下,居然全部启动了。
“嘟、嘟……”屏幕上的时间在不断地减少,显然是正在进入倒计时。
来自各个核武基地的电话马上就证明了倒数的有效性,全国的所有核弹的弹头都进入了定时引爆状态,时间设定是一小时。
“为什么会这样?”阿诺咬牙切齿地质问。
“这不可能的。”弗兰克斯的头都快爆炸了。核武库使用的SHA512密码系统代表着全世界的最高保密水平。在没有核按钮的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被破解的。
“马上关掉它们!”阿诺声嘶力竭地说。如果说海啸破坏的是半个国家,那么核弹爆炸后,一切就都将永不存在了。
“关不掉!”由超级黑客组成的电脑特种部队“JFCCNW”很快就回馈了情况。核武库的控制密码已经被更改,即使是用智脑这样的超级计算机也要用起码1 000年才有可能破解出密码。
“是谁干的?”阿诺追问。
“我们可以在4秒钟内确定一个黑客的位置!”这些曾经笑傲网络的超级黑客都无奈地摇着头说:“攻击是来自全世界的,无数个IP正在对我们进行着疯狂攻击,网络就像是被堵死的公路一样无法使用。”
“把网络断掉呢?”哈雷问。他知道联结全世界网络的12台总服务器,有八台就在本国,如果把这八台服务器关闭掉,互联网就会马上崩溃。
“不要关掉!”沙飞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广播中。
“沙飞!”阿诺只觉得精神一振,有沙飞在,一切就有希望了。
“现在全世界的核武器都启动了!我还需要网络来进行破解!”沙飞解释说:“我相信现在绝大部分的商用、家用电脑都已经被劫持了,你们现在可以先把一些分支网络关闭掉,只留下主干道。我已经通知世界上的其他国家这样做了。我的意识已经在网络中了,希望可以在时限到来之前找到攻击的真正源头。”
沙飞的意识在网络中不断延伸,顷刻间就已经扩展到了全世界。世界各国都在按照他的要求分批地关掉分支网络。他相信真正的攻击者就潜伏在某个网络里,就像是在一排按钮中寻找正确的开关一样,通过筛算法一定可以把他找出来。
网络一片一片地暗下去了,但是攻击源仍然存在。最后,只剩下12台主服务器了。“关服务器!”沙飞一声令下,从建设后就没有停止运行过的互联网开始分段崩溃了。
“嗒、嗒、嗒……”就像大楼里的灯光一盏盏地灭下去,只剩下一个明亮的房间了。
沙飞的意识走进了这个房间,当他推门进去的一刹那,感觉仿佛就回到了从前——因为他看到的居然是自己的老巢。他和里昂、安格曾经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
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沙飞知道这是安格的功劳。窗前放着百合花,沙飞仿佛可以闻到它的脉脉幽香,这是安格最爱的花朵。
在这一刹那,沙飞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因为在屋里他还看到了一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安格。
“你回来了?”安格的声音还是像以前一样亲切,她高兴地扑上来,挽着沙飞的手:“你又打人了?这一次是一个对几个?”安格从来不会像管里昂一样管自己,因为她相信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道理的。
“你知道我今天学会了做什么菜?”安格得意地仰着脸。
“好菜是不可以下载的!”沙飞像往常一样皱着眉说。安格经常在网上下载一些古怪的食谱,然后逼沙飞和里昂当试菜员。
安格的菜,好难吃!沙飞想起来都头痛,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沙飞真的愿意一辈子吃下去。如果可以回到从前该多好。沙飞不禁心驰神往,三个人在一起虽然简衣陋食,但是却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沙飞,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安格突然问,她那明亮的大眼睛黯淡下来。
“傻瓜,怎么会呢?”沙飞像往常一样揪着安格的脸,但是手湿湿的,摸到的是安格的泪。
同一时间,总统和其他内阁成员已经到达了韦瑟山地下指挥中心。这座深埋于高山内的地下堡垒就是专为国家领导人避难而设,可以抵御地震、核弹、生化武器,当然也包括海啸。
但是就在总统进入到地下基地的时候,他们又接到了ASI提供的最新数据:海啸的高度又在变化了。
旋涡眼的直径现在已经达到了几十公里,而深度已经超过了600米,从卫星上看下去,就像是海洋上出现的一个巨大缺口一样。
由于旋涡压力的递增,海啸的高度在迅速地增加。
“300米、350米、400米、600米……”报告读数的人声音都变得嘶哑了,仿佛被人捏住了脖子一样。
阿诺痛苦地闭上了眼。自从得到了沙飞的预警后,全国的军队其实早就进入全面备战状态了。他已经知道这会是一场差距悬殊的战斗,但是这个国家已经准备好一切必须付出的牺牲。但是他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这种差距到底有多大。他的对手,连浴血奋战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
“总统,我们该撤离了!”哈雷面无表情地提醒说。600米的海啸足以越过阿巴拉契亚拉山脉,原来最安全的韦瑟山基地都变得不安全了。
“慢着,这是什么?”阿诺盯着屏幕说。
只见在卫星图像中,旋涡的中心出现了一个金色的亮点。镜头的焦距迅速地被放大,看清楚了,这是一个三角形的尖端。随着海水不断下降,尖端以下的部分续渐地显露出来了——原来这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金字塔!
这座金字塔的体积远远超过了埃及的胡夫金字塔,海水从塔尖已经下降了超过300米了,居然还没有露出塔基。金字塔的塔身十分光滑,丝毫没有胡夫金字塔那种岁月留下的沧桑。塔身上铭刻着许多巨大的文字和图案,一缕一缕的异光从文字中流动着,最后整个金字塔都像灯笼一样亮了起来。
海水又往下退却了两百米,铁青色的海底露出来了。不仅仅是海底,还有海底上密密麻麻的房屋、高大的宫殿、纵横交错的大道都渐次显露了出来。
“阿特兰蒂斯!”在这一刹那,所有的人都震撼了,他们看到了无数历史学家要寻找的真相——传说中的阿特兰蒂斯原来就在百慕大的海底。
“我们的敌人原来就在这里!”阿诺恍然大悟地说。他从沙飞的史前记忆中已经见识过这艘大天使驾驭的金字塔,很明显,这座出现在旋涡中心的金字塔就是海啸的罪魁祸首。
“命令,所有可以参加战斗的飞机起飞!”阿诺指着屏幕中的那座金字塔说:“给我炸掉它!我绝对不允许我们变成第二个阿特兰蒂斯!”
霎时间,数以千计的战机、轰炸机从全国各机场和大西洋上的航母上起飞,全部都向着一个目标飞去。
“但是你为什么爱上了别人却不爱我呢?”安格的眼中流露出令人心碎的痛楚。
“对不起!”沙飞默然地低下了头:“我忘记你已经长大了,因为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最亲爱的小妹妹!”
“你知道,我需要的并不是这些。”安格摇着头说:“不过没关系了,再过五分钟,我的意识就会随着这被破坏的网络一起消失。能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见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
“你走吧,沙飞!”安格望着沙飞说:“让昆仑带着你离开地球,有多远就走多远。主神,不是你可以对抗的!”
“安格,你不可以这样做!”沙飞大声地说:“告诉我,这并不是你的本意。你是被逼的!”
“我是自愿的!”安格摇头说:“这就是我的宿命!当我恢复记忆后,我也曾经非常痛苦,我也不忍心杀死这么多人。但是这个结果都是人类自己种下的罪,就像我今天要引爆的核弹,他们全部都是人类自己制造出来的。他们制造这些,就是为了让它爆炸,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用这些核弹毁灭自己的,是否经由我的手都是一样。”
“但是安格,你忘记了吗?”沙飞痛心地摇着安格的肩膀说:“在13街也有许多人关心你的,你都忘记了吗?你忍心让他们都一起死吗?”
“但是有什么用?”安格痛哭着说:“我最重要的人却放弃了我。”
“我没有放弃你!”沙飞拥抱着安格说:“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你走吧!”安格一把推开沙飞说:“这个虚拟世界马上就会随着核爆而毁灭,你再不走就永远都出不去了。”
“我不走!”沙飞坚决地说:“你记不记得我们曾经说过,我们三兄妹死也要死在一起的!我绝对不允许你再做傻事,你要毁灭自己的话,就先杀了我吧!”
安格不说话,回头望向了墙上的挂钟,挂钟上的指针正一下一下地向着12点的方向跳动。
十分钟后,阿诺已经坐上了他的空军一号专机。他不舍地看着地面下的一切,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这片土地了。几分钟之后,一切都将永远消失。
“向东飞!”阿诺突然命令说。
“为什么?”哈雷惊愕地问,向东飞不等于向巨浪迎过去吗?
“这个海啸即将夺走70%的国人的生命,虽然我不能改变它,但是我也要亲眼看着它是如何吞没我们的土地和人民的!”阿诺咬着牙说:“我要把我所看到的告诉我们的子孙后代,让他们永远也不要忘记2012年12月22日这一天!”
“是的!”哈雷默然地传令下去了。
飞机调整了航向,向着大西洋飞去。在视野的尽头,已经看到了一道连天的巨浪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