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很快奕离就展现了他的天分,从一干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了他们支柱般的存在。而度朔,依旧是那个样子,不喜欢和人说话,也不喜欢有人靠近他。
真正和奕离有交集,那是在有一天,奕离再一次被师尊们罚去看竹子,他正好路过,帮他一起砍。那时的他,或许只是想认识奕离这个人罢了。
很快,青云也加入了他们,三个人一起砍完了竹子,奕离出主意说昆仑山下有一泽大湖,可以去那里痛痛快快的洗个澡。当时的天色已经很暗了,按照昆仑禁忌,弟子在天黑之前必须回到昆仑的。
可是,他们三个还是一起去了,还在大湖边喝醉了酒,并排躺在大湖边,看着天上的星辰,说起了自己的梦想。
他还记得,奕离说他的梦想就是学好仙法将来为民除害,当一个救世的大侠。而青云的梦想就是追求更高的道,真正的体会到人生的含义。
而他……他没有梦想,从来都没有。
第二天,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好被元始天尊抓个正着,又被罚打扫了一个月的宫殿,也就是从那时起,奕离,度朔和青云,他们三个才是形影不离的。
他们会一起练剑,一起研究术法,甚至有时候还会偷偷的跑出昆仑,到那个大湖边沐浴喝酒。感情是什么,就是时间长了,就会渐渐的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愿意把他纳入你的生活,成为你生命里的一部分。
九鳍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薄情寡恩,青云和奕离是度朔十分珍贵的存在,不管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昆仑山上的孤鸿声,留下了他们一起练剑的剪影,一招一式中,都有着他们最最欢乐的回忆。他们三个也是当时昆仑弟子中,最为传奇的存在。
奕离的出色,是毫不掩饰的,每一次的弟子比试中,他都像一颗耀眼的璀璨的明星,惹得整个昆仑都会为之瞩目。
相比之下,度朔的优秀是隐藏着的,他的性格也是安分内敛的。
奕离在比试中,不用十招就能打败同门,而度朔,明明有着和他同样的实力,却要用上几百招。可是到最后,站在最前面的人一定是他们三个。
到底他们中,谁比较厉害,这成了一直困扰他们的问题。
终于,在一次弟子比试中,青云遇到了奕离,他们整整打了一天的时间,最终还是奕离获胜,那也是奕离自到昆仑修仙以来,最长最辛苦的一次比赛。
度朔一直在旁边看着,平静的面容下思绪不定。他在渴望,也在逃避。
从一开始,他就很渴望着能跟奕离决一胜负,可是,在看到青云和奕离在台上比试时,他想象着那是奕离和他自己。他忽然发现,那是不可能的,这种结果,他无法接受,也不想接受。
在看着青云被奕离打败,他的心里猛地一沉,一种力量驱使着他从广场上落荒而逃。
究竟在逃避什么,他究竟在害怕什么,这些明明是他心底最渴望的,为什么他会不敢?
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是九鳍一族最后的一脉,从修成人形的那天起,就被梵形天尊收入了门下,这天地间,好像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别人修炼,是为了获得更强的力量,或者,是为了打败对手,可是,他好像永远无法做到对胜负执着。他没有办法对和他对战的人使出全力。
每一次的比试,他都是配合着对手的实力在打,所以显得好像他每一次都打得比较艰难。即使他打败了那么多的人,他还是感觉自己没有使出全力。
一股力量隐藏在他的体内,他想痛痛快快的爆发一回,就像奕离那样,不断的突破自己的极限,然后提升到更高的位置。
他知道,和奕离的对决就能够激发他体内埋藏的潜力,他也知道,奕离一直很渴望着与他的对战,因为他是整个昆仑弟子中,唯一有可能胜过奕离的人。
然而,他们却是这样,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始终没有机会好好的比试一回。
是的,他害怕,一个人面具戴久了,就会害怕阳光照进来,因为阳光会撕破面具,揭露他最真实的模样。
在所有人眼中,度朔是冷静的,不管何时,都是平平静静的一张脸。就像一片巨大的湖泊,里面寂静无波。
他害怕别人看到他奋力直追的样子,怕人家看到他失去理智热血沸腾的样子。这就是他,度朔,一直藏在冰冷的面具之下,不敢暴露真正的自己,和他真正的内心。
直到青云决定要把溯玉和奕离押回昆仑,锁进锁妖塔里,他的心忽然的乱了一下。
有那么一个人,一直装做莫不关心,却已经暗暗的把那份情谊牢牢地记在心里。他虽然对青云和奕离一直淡淡的,在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他还是触动了。
于是,一直都很遵守昆仑禁忌的他,一直听神尊命令的乖宝宝,做出了一件放诸三界都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要成全一个仙和一只妖的恋情,不为所谓的情,也不是什么爱,而是他不想看着他在乎的兄弟难过,仅此而已。
青云的死,不管是对度朔,还是对奕离,无疑是最大的打击,是他们亲手杀了与自己形影不离的好兄弟,时隔那么多年,温热的鲜血划过手心的感觉从未在他的脑中消失过。
在得知神魔两界的打赌之后,他就已经想到会有今天。和奕离的对战,也是在所难免。
既然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昔日造成的伤痛依然还在,那么,就在这一天中,都消失吧。把所有的一切,都彻彻底底的结束。
这一刻,他不想再逃避,因为有了不能逃避,让他勇敢去面对的理由。因为他的背后还站着那些支持他关心他的人,他们在期盼着,希望他能够把胜利带回去,换得人间的安危。
所以这次,不管如何,他都要不顾一切的取得胜利,即使对方是奕离,他也绝不手软。
他们两个在赤水上空急速的打斗着,身侧带起的风卷起了惊涛骇浪,剑花如雨,这三界中,没有比这更快更凌厉的剑。
身边肆虐的灵力,在赤水里炸开一道道的水柱,他们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站在赤水边的人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根本看不到剑法的招式,只见到一道道光在闪耀。
商离洛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度朔,碰了碰凰羽:“你……你有没有感觉,今天的度朔师兄有点不一样?”
凰羽点了点头:“是的,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度朔师兄。”
白子矜摇了摇头:“不是,他还没有发挥他的实力,也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潜力。”
“什……什么?”商离洛惊了一下:“这还不算……”他的舌头闪了闪:“还不算发挥他的实力?”
白子矜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曾和他比试过剑法,虽然是点到为止,他也没有发挥真正的力量。可是,我却能感觉的到。他的实力远远不止如此,也可以说,度朔的剑法可能是这个世上最快最凌厉的。”
他抬头看着度朔,眼神中尽是迷惑和深邃的幽光:“可惜,他的性子太过内敛,潜意识里想要隐藏在人群后,所以,也在潜意识里压制了自己的实力。”
君子玉看向商离洛微微一笑道:“或许,连是度朔师兄自己都不知道的力量。”他又看向了空中,那一场激烈的大战,足以让天下所有的人记住。
“这是第一场,他知道自己不能输,所以不断给自己施压,比自己使出全身的力量来打败奕离。”白子矜缓缓说道,话锋一转:“不过,这也只是一点点的认真罢了,人是骗不了自己的心的,一直以来,他形成的隐藏自己的习惯,由始至终都影响着他。”
他抬手指了指,喃喃自语道:“你看,他的剑法始终带着一丝犹豫。”
商离洛撇了撇嘴,低声咕哝道:“看?看什么,我连他的剑都看不见,还剑法?”
凰羽却是一直盯着,眼睛酸痛,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好像这个天地都消失了,好像他们不是在神魔大战的现场。现在的她,只能看到两把剑在飞速的交缠,碰撞,一步差错,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他们的身形和招式都是一瞬而逝,好像在使出这一招的同时,已经想到了对方要使用什么招数,而且,已经预备好下一个招数来对付彼此了。
他们实在太熟悉,实在是太像了。他们都知道彼此的习惯和绝招,知道什么样的招数能够将对方逼到绝境。却又每一次都险险的避过,险象环生。
现在,与其说他们是在比试,还不如说他们是在跟自己比试。只有不断的超越,不断的创立出新的招式,才能占上风。
而此时,度朔的剑法,确实是有些犹豫的。
白子矜说的对,一个人再怎么强制自己,还是骗不了自己的心。这一战,他是为了三界而战,即使他已经勉强自己到了极限,还是无法突破,爆发出最强势的那一击。
凰羽的心,一直提着,照这样下去的话,度朔是一定打败不了奕离的。
果然,下一刻,度朔的剑慢了片刻,几乎是一瞬间,奕离的剑就划伤了他的胳膊,鲜血飞溅,凰羽的心猛然揪了一下。
度朔的速度开始慢了一些,很快又恢复正常,即使胳膊上的血一直流着,可是,他们已经停不了了。
度朔的眉间紧锁,精神集中到了极点,他在不断的暗示自己,这一战,是神魔大战的第一场,所以这一场一定要赢,不然,整个人间都要完了。
忽然,手臂上又被划了一剑,他提剑吃力的抵挡,奕离的剑法却是越来越凌厉致命,在划开了奕离的剑之后,度朔的身子向下落了几分,奕离飞跃而起,直冲云霄,最后急速的坠落下来。
无尽的灵力携着强劲的风向度朔压了下来,度朔用剑去当,紧紧地咬牙,被奕离一点点的往赤水中压去,只距离水面半寸少许。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提了上来,目不眨眼的看着他们两个。冷蓝的光辉肆虐,度朔死死的咬牙用剑挡着奕离的剑,奕离则面无表情,用尽全力把他往赤水里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