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顺着她的脸庞划了下来，不是早有人告诫过她，不是早有人阻止过她？
明明都有人告诉她了，可是她就是不相信！她以为，她可以逆天行事，她以为她可以改变宿命的结局，她以为，只要救出了母亲和父神，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是她一意孤行，是她不懂事，害死了母亲，也即将害死了紫陌。
“小羽，不要哭。”紫陌的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九龙伏魔阵的威力削弱着他的力量，脸庞看起来已经苍白如玉。
这一劫，是逃不了了么？
他想起了苍冥子的预言，那时，他早已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所以，他才有着那样的勇气跟着凰羽，陪着她来到这里。
她要逆天改命，那他就为她逆天改命，还没到的未来，他才不怕。什么是未来，还不是现在的每一个瞬间累积而成的。如果按将来改变现在，那现在活着就没意义了。
可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样快。说到底，他还是心存侥幸的。
眼前这个人，是他最爱的人，是他最爱的妻子。
在她永恒的生命中，他的那几十年恍若一缕无谓的清风，可是他还是希望她能记住他，虽然，这记忆中流淌着泪水和痛楚，他还是希望她能记得他。
他们错过的，遗忘的，已经太多，太苦。他再也不想像个陌生人一样陪在她身边，再也不想，她像个陌生人一样与自己擦肩而过。因为在这个三界里，她，是他的全部。
所以不要哭，他不想成为她悲伤的回忆，不想成为她的眼泪。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成为她最幸福的回忆，成为她的笑容，让她每当想起他就会变得幸福。
所以，不要哭，不要哭……
“羽儿。”顾凌雪淡淡的喊了凰羽一声，看向那虚空中的阵法：“从今以后的路，就要你们两个走了。”
“父亲……”凰羽又看向顾凌雪，一时不稳踉跄着脚步退了一步，大喊道：“不要！”
顾凌雪已经飞跃到那阵法中，腾在半空中，几乎是一瞬间便解开了阵法，将紫陌拉了出去，自己被困在这个阵法里。
“父亲……父亲……”凰羽捂着嘴泪如雨下，身子颤抖着，这不是真的，这都不是真的！
为什么她努力的最后，会是这个结果！
她趴倒在地上，锤打着地面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顾凌雪看向紫陌，缓缓道：“带她走。”
紫陌蹙着眉，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顾凌雪大喊道：“我支撑不了多久，快走！”
紫陌不忍的点了点头，将凰羽拉了起来，凰羽抓着他的手：“紫陌，你救救他，救救父亲，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紫陌低着头，抿了抿嘴低声道：“对不起。”
凰羽的瞳孔渐渐地放大，踉跄着脚步退后，嘴里喃喃着：“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紫陌伸手将她环在怀里，哽咽着：“小羽……走吧。”
九龙伏魔阵一经打开，就会瞬息演变万千，再无可能打开。紫陌深知，凰羽的父亲是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来成全了他们。抑或，他早就不打算活，不打算出去……
阵法中的厉灵划着顾凌雪的身体，他的灵力已被阵法吞噬将近，身体也在开始消散。他缓缓的伸出手去，喊了一声：“羽儿……”
凰羽缓缓的闭着双眼，无尽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她紧紧地抱着紫陌，身侧撑起了灵力层，他们向着血莲炼狱的出口飞跃而去。
那一声“羽儿”还回荡在她耳边，声音眷恋，不舍而坦然。
这世间还有没有比这更加痛苦的事情？像是有把刀在一点点的剜着她的心。
他们父女，才重逢不过几天，她们母女，才见了不过一面。然后，她亲眼目睹父亲和母亲永远的消失在这个天地中，就连个魂魄都没有留下。
母亲死了，所以，父亲的心，也跟着死了。唯一给她的，只有无限的眷恋和不舍，和再也无法愈合的伤痛。
她要怎么承受他们的死？甚至，她觉得，是她害死了父亲和母亲。如果，她没有一意孤行的来血莲炼狱的话。
突然的阳光刺痛了她的双眼，久违的感觉充斥在她的神思中，他们出来了。
来时，是他们两个，走时，还是他们两个，唯一不同的是，只能是他们两个了。
凰羽怔怔的任紫陌抱着，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心已经疼的麻木，不会再疼了。
紫陌抱着她的力道越来越大，忽然，口中一腥吐出血来，跌倒在地上，凰羽被他带着也跌坐在地上，回过神来连忙爬到紫陌身边扶着他，伸手捧着他的脸无措道：“紫陌……紫陌……”
紫陌艰难的呼了一口气，嘶哑着声音：“我……我没事……”脸色苍白，声音也极尽虚弱。
凰羽更是着急，他本就在北川之巅受了伤，又耗费灵力修补伏羲琴，还在昆仑山启用伏羲琴跟三位神尊大战了一场。现在，更是在九龙伏魔阵里受了更重的伤，灵力也耗费极尽。
“我带你离开。”凰羽扶着他，转身要走。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那些人，忽然顿住了脚步。
“你们……”凰羽的脸色忽然一白。
紫陌艰难的抬头看去，血莲炼狱入口的广场上黑压压的站着无数的天兵天将，仙君和仙子。就连那个帝后也在。
苏浅止带着昆仑山的弟子们站在天界的人旁边，将这个血莲炼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方才的那个烛龙，见他们出来挣扎着铁链向他们咆哮着：“你们还敢出来！”
巨大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携着怒气，威严而冷漠。
凰羽扶着紫陌退了几步，声音嘶哑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苏浅止……不是你，对不对？”
苏浅止眉间微微蹙了一下，慢慢的低了下去。
这件事情，他无可抵赖，也不想抵赖。是昆仑通知天界中人说凰羽要来血莲炼狱，而这个消息，是他在凤栖山听到的。
昆仑有一个永远不能为人知的传说，血莲炼狱不能毁，不能出事。不然，一切都完了。
可是，他没想到，天界居然会为了诛杀魔界魔尊，在这里设下了惊天动地的九龙伏魔阵，彻底的毁了血莲炼狱。
看着凰羽现在的境遇，他又是心痛，他，到底是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见他不回答，凰羽绝望而悲凉的仰天笑了笑，大喊道：“好样的，苏浅止，你真是……好样的！”
她缓缓合上双目，眼泪顺着脸庞流了下来。紫陌强撑着站直了身子，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可以的话，她多么希望能够下一场很大很大的雨，一场可以将她彻底从噩梦中打醒的雨。
醒来时，她依旧是那个整天闯祸胡闹的凰羽殿下，无忧谷还是无忧谷，整日快乐无忧，欢声笑语的一点也没有变。
父神没有被囚禁，紫陌没有受重伤，她也没有被天界追杀，被昆仑嫌弃。她不知道母亲，不知道父亲，一切回归原点。父神还在酿着他的酒，紫陌还是欺负她，宠爱她，她和父神，和紫陌，依旧快乐逍遥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些她所拥有的幸福，明明是那样的美好，一夕之间全都毁灭在她眼前。
帝后见此，哼了一声，缓缓道：“你们这些妖魔孽种，还在妄想救那贱人。”轻笑了一声：“怎么样呀？她人呢？我怎么没有见到？”说着，又轻哼着冷笑了几声。
凰羽的心好像被人抽拉了一下，苦涩的一笑，冰冷着眼神盯着她：“我，不是孽种，我的母亲，也不是贱人。”
帝后一道灵力打了过来，凰羽被打倒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
“凡人和仙神生的，就是孽种！”帝后冷言呵斥：“你这超脱三界法则该死的孽种！”
凰羽手指紧握，双眸中嗜血的红光再一次显现出来：“再说一遍，我，不是孽种。”周围渐渐起了狂风，乌云像是沸腾般翻滚着。
天界及昆仑众人有些惊慌的看着天降异色，就连帝后也颇为忌惮的往后退了几步。
站在她旁边的紫陌正想伸手把她扶起来，凰羽却自己缓缓的站了起来，冰冷着目光，对着那些人。
碧瑶持着天铘神剑站了出来，挡在帝后的前面：“你……你想做什么？”
那日昆仑一战，她至今记忆犹新，血色弥漫了她期待已久的婚礼，到处都是残肢断骸。凰羽的修为何时骇人到了这等地步？还有就是，因为凰羽的搅局，苏浅止和她的婚事被无限期的推迟了。怎能不令她恨得咬牙切齿！
凰羽见到她手中的天铘神剑，轻蔑的一笑：“这剑，你既用的不顺手，便还给我吧。”
说着，缓缓伸手天铘剑招了招手。
那天铘神剑像是受到感应一般，被召唤出了剑灵，剑身上泛起了淡蓝的光，在碧瑶手里震颤着，意图挣开她的束缚。
碧瑶惊恐的看了眼手中的天铘神剑，这剑，竟然在拒绝她！
可是，她依旧用尽力气去握紧它。明明就是她的剑，怎么能受到凰羽的召唤，苏浅止就在身边，她不能放手！
剑身上泛起极其的寒意，她的手像是被冰冻了一般起了冰层，剧痛从手上蔓延开来，碧瑶吃痛猛然放开了天铘剑。那天铘像是脱困了牢笼的鸟儿，在半空中自由自在雀跃的飞舞着。
凰羽看着碧瑶，冰冷的一笑，看向天空中飞舞的天铘神剑，伸出手去像是宠溺道：“好孩子，回来吧。”
那天铘神剑在空中游荡了两圈，飞到凰羽面前，落到了她的手中。
天铘神剑的剑气更胜，周围都萦绕着冰冷淡蓝的雾气。这把天地的至尊神兵，在它真正的主人手里，终于找回了昔日的光彩。
那条烛龙还在咆哮着，对着紫陌怒吼。
凰羽冷笑了一声，不屑的冷哼：“几万年不见，你这畜生心胸还是如此狭窄。”
紫陌不可置信的看了凰羽一眼，几万年……
那朵血红的凤翎花如火如荼的盛开在她的额间，眼神中那冰冷料峭的寒意，紫陌顿时了然。是了，怪不得凰羽会突然的修为大增，如果凰羽已不再是凰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