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道友,”叶冰的目光闪了闪,“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寻找幽香果之事顺利进行?”
宁远赫笑容一顿,盯着叶冰,不言也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转开目光,仍然笑道:“我只能说,在我们还是同伴的期间,你是可以信任我的。”
叶冰注意到,他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这让她蹙了蹙眉:“宁道友为何这么说,莫非觉得其他人不可信?”
宁远赫摇了摇头,颇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说道:“风道友,其他人可不可信,你自己知道。”
叶冰默然。他们都是结丹修士中的佼佼者,正因为如此,不敢轻信他人,也不可轻信。
撇除宁远贺和钱子斯,天赐太神秘,杨息止太多疑,而她,则太小心翼翼。其实一个也不可信。
可宁远赫刚才这话,却有将她视为可信任之人的意思。
叶冰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她偏头想了想,直接问道:“莫非你觉得我可信?”
宁远赫微微一笑,再次倦怠地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在叶冰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疲惫。
“我会被选为臼岩宗掌门候选之一,当然有些识人之明。风道友这样的人,可交不可欺,若是待之以礼,就会还之以礼,可若是时时提防,反倒会令道友反感。风道友,宁某说得对不对?”
叶冰脸上掠过惊讶。连她自己都没有仔细想过,可宁远赫这般总结,她仔细想来,却是没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即可杀之。
看到叶冰脸上的表情,宁远赫笑了,这一次的笑,不像平日那般,虽然亲切却也拒人于千里之外,带着一点点孩子似的得意,以及没有负担的轻松自在。
“我说中了吧?”
叶冰望着树顶好一会儿,最后露出无奈的笑:“若是不知道,还以为宁道友与我相识已久。”
宁远赫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笑了一会儿,他说:“风道友,为什么你不是男子呢?”
“啊?”叶冰不解其意。
宁远赫继续道:“非是我轻视女子,实是……”
他停顿了半天,也没说出后面的话来,不过,叶冰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同性相交,总是比异性方便一些,也更容易引为知己。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慕容云来,他们两个之间莫名其妙的关系,似友非友,还有他那些不可言说的感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这段奇怪关系的因由吧。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是否寻到了控制初魔之气的方法?
“风道友?”
“嗯?”叶冰回过神。
宁远赫的视线在她绕了绕,问道:“你是在……思念别人吗?”
“啊?”一触到宁远赫的目光,叶冰就知道他误会了,不过,这误会没必要解释,所以她默认。
看到她的神色,宁远赫眼中掠过一些自己也弄不清楚的失望,意识到这点,他忽然心头一惊,他这是……
幸好,他及时听到了叶冰的问题:“……宁道友既会识人,那觉得其他人如何?”
宁远赫想了想,道:“那位杨道友,是远贺推荐的,他本人在我们云海天结丹修士之中,也算是鼎鼎大名。莫以为他只有结丹初期,就小视于他,他身为我们云海天三大魔君之一魅鬼魔君的得意弟子,资质自不必说。而且,据说魅鬼魔君将他视为嫡传弟子,所有秘术尽数相传,只要他结成元婴,在魅鬼魔君退位之后,他就会继承魅鬼城主人的位置。”
“魅鬼城?”
“哦,”宁远赫笑道,“我又忘了,风道友并非云海天修士,对我云海天的修仙界不是很了解。他们魔修,与我们不大相同,他们更崇尚个人能力,所以,像我们这种所谓的大宗门不多,反而是依靠一些大神通魔修建立起来的魔域更强势一些。魅鬼城,就是魅鬼魔君千年前建立起来的一座魔域,在北宁国,乃至整个云海天,都拥有极大的势力。可以说,杨息止身为魅鬼魔君的爱徒,在云海天都是举足轻重。”
“竟是如此……”叶冰动容,“这位杨道友既然是这样的身份,想要什么没有,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与宁道友交易?”
听到这个问题,宁远赫幽幽叹了口气,目光再次露出疲惫:“哪有那么容易?背靠大树,虽然好乘凉,可有太多人争抢那一点树荫,总是会有矛盾的,再风光的身份,也不能随心所欲。”
看到他的神色,再联想到之前听说过的宁家内斗之事,叶冰有些了悟。在外人看来,宁远赫算是很风光了,天才弟子,老祖宗关爱,门派重视,能调动那么多的资源,参与掌门之选。可为此,他与族兄不睦,明争暗斗,甚至还受了伤,为了避开这些,假装无法恢复修为而形容落魄,这其中的无奈郁结,外人很难理解。
叶冰虽然也是大宗门弟子,可无论是她的师父,还是凤辰,都不参与权势之争,虽然师父和凤辰有家族之愿,可上官一族非常隐秘,所以一直也算轻松自在,只要修行就好。她忽然想到,师父身为元婴修士,又有凤辰这样的晚辈,居然没有想过建立起修仙家族,难道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魅鬼魔君并不只有他一个徒弟,正是因为他是最受重视的,所以有些事更难办。”宁远赫笑笑,继续说道,“至于那位天赐道友……”他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此人是我无意中见到的,实力十分了得,不过太神秘,直到现在,是敌是友,我还是看不透。”
说到此处,宁远赫又用那种含着深意的目光望着叶冰:“不过,想必风道友与这位天赐道友交情还不错。”
叶冰淡淡一笑,没多解释:“那令弟和那位田道友呢?”
宁远赫一怔:“他们……有什么可说的?”
叶冰了悟颔首:“看样子,他们是宁道友最信任的人。”
“那是当然,否则我也不会叫他们一起来。”宁远赫说道,“远贺从小就与我亲近,我们同为宁家旁支,年纪相近,这么多年,一直相互扶持长大。至于钱兄,我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对我而言,他甚至比某些同门同姓之人更可靠。可以说,他们两人是我根本不用去提防的人。”
这番话,宁远赫说得推心置腹,似乎没有丝毫的隐瞒。这样的信任,让叶冰觉得有些过头了。她想,宁远赫说得对,她的性格,可交不可欺,别人对她信任,她便做不出辜负这些信任的事来……这可不妙,他说得越多,她岂不是束缚越多?
“风道友”发现有人接近,二人很快停了交谈,而后,天赐的声音在外响起。
“天赐道友?”叶冰扬声。
得到回复,天赐从树洞入口进来,向二人点了点头:“看样子,宁道友的伤没事了。”
宁远赫又露出那种亲切而疏远的笑容:“有劳天赐道友关心了,其他人呢?都怎么样了?”
“很好。”天赐惟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停了停,又若无其事地移开,“杨道友说,他已经不要紧了。”
“那就好。”宁远赫颔首,再次顺了顺体内的灵气,站起身来,“那我们会合一下。”
宁远赫走出去后,天赐的目光落到叶冰身上,叶冰无所谓地笑笑。她与宁远赫刚才的那番覃话,对她跟天赐之间的联手协议并无影响。宁远赫若不翻脸,她与天赐就不必与之反目,宁远赫若是当真另有他想,她当然不会因为他这几句话而束手待毙。
三人各怀心思,出了树洞。
这个树洞,就是他们找到宁远赫时发现的。这棵大树长在一块灵气之地与魔气之地之间,却没有受灵魔二气影响,不知在此生长了多少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树洞,正好用来安置重伤的宁远赫。
至于其他人,杨息止独自去聚魔之地疗伤了,宁远贺安置了宁远赫后,在附近的灵气之地调息。
想到此处,叶冰有些玩味。她这样过来看宁远赫,天赐紧随其后,而宁远赫身上带伤,难道宁远贺一点也不担心?她总觉得,宁远赫对待宁远贺似乎太信任了,信任到仿佛是自己的手脚一样,不但丝毫不起怀疑之心,甚至,好像从没想过用笼络手段……但愿他这样的信任,可以得到回报。
“二哥”看到宁远赫,宁远贺惊喜地冲了过来,“你真的没事了?”
宁远赫向他微笑:“嗯,风道友的丹药当真有奇效。”
“是啊,还要多谢风道友。”宁远贺向叶冰揖了一礼。
叶冰淡淡道:“远贺道友不必多礼,我出了丹药,却也是收了你的东西的。”宁远贺此前的疗伤丹药并无效果,就用一些材料与他人相换,最后是叶冰拿出了自己的丹药。
他们兄弟二人又说了些话,宁远贺兴奋地亲自跑去寻杨息止,很快地,六人再度会合。
“杨道友,你伤势如何?”宁远赫关切地问杨息止。他身上的魔气散了大半,露出一张苍白的不驯的脸。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杨息止的真面目了,可叶冰还是觉得很有趣。在魔气包围之时,杨息止一直保持着沉稳的形象,结果却发现,他还是这样一个犹带稚嫩的少年,这反差也太大了。
“无碍了。”杨息止声音低沉,表情木然,“宁道友要继续动身,随时可以。”
“嗯。”宁远赫看了看其他人,道,“既如此,宁某也不废话了,我们已经耽搁了几天时间,在这幽忧谷多留,哪怕有通禁神珠,也会对自身修为产生影响。我们这就动身,边说边覃。”
“宁兄,你的伤呢?”钱子斯问,“你虽压住了伤势,可若动手的话,似乎有些力不从心吧?”
“无妨。”宁远赫道,“风道友的丹药十分了得,如今丹田和经脉都被护住了,我再吃些疗伤的丹药,想动手还是无碍的,顶多回去后有些麻烦。”
“竟是如此?”钱子斯意外地看了看叶冰,“想不到风道友不但法宝出众,而且还有如此灵丹妙药。”他原以为,只是些强效疗伤丹药罢了,没想到竟然能治疗丹田和经脉之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