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泰国曼谷的时候,米叔刚好不在,塔雅负责接待贲和苍之介。
"萨瓦迪卡!"
两年不见,塔雅已经出落得婷婷玉立了,一头褐色长发垂在腰际,一看见贲便激动得要流出泪来,也不管什么理解,扑上去就紧紧将贲抱住。
"妈的,没想到贲是个到处留情的人啊。"
苍之介看不下去,使劲讥讽贲。
"哥哥,好久不见啦!"
"呵呵,是啊。"
"因为都呆在泰国,日语都生疏了,哥哥要帮我补课啊!"
"呵呵,还是说得很不错啊。"
塔雅现在在曼谷的一所艺术学校学习舞蹈,刚好是在假期,所以有充足的时间带着贲和苍之介在曼谷好好吃,好好玩。
苍之介很长时间意志消沉,总算是在这里安心下来,痛痛快快的解放自己,变得又能吃又能睡又能玩。
"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苍之介去做桑拿了,贲和塔雅来到河边的小酒吧喝上一杯。
"快了吧,听说还得去趟台湾,半个月吧。"
"唔。"
"还带着那个玻璃瓶吗?"
忽然被问起这个尴尬的问题,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哥哥,我真想知道这个玻璃瓶里的故事。"
"玻璃瓶里的故事还是让它放字玻璃瓶里吧,好吗?"
"那我跟哥哥讲一个故事吧。"
塔雅转过头看着贲微笑。
"好啊。"
"那,从前有个小女孩,她跟着爸爸出海钓鱼,遇到了海难,他们到了一座岛上,不得不在那里生活下来,小女孩觉得生活很无聊,成天发脾气,也不跟随他的爸爸去钓鱼,只是呆在沙滩上堆城堡,堆好了摧毁,摧毁了又堆起来,直到岛上来了两个大哥哥,一个是王子,另一个是王子的战士,因为王子的到来,岛上的一切都变得有趣了,小女孩喜欢上了王子,但王子却有自己的公主,他只把小女孩看作是自己的妹妹,而公主就是被关在玻璃小瓶的糖果,王子用尽一生的力量,就是想打开那个罐子,想把她救出来,而王子在小女孩面前的快乐,不是真正的快乐,他很痛苦,小女孩知道他的痛苦,却无法帮助他,所以小女孩也一起痛苦......"
塔雅说着,她说得很慢,因为日语实在是生疏了,也因为有些哽咽。
"塔雅,你喝多了呢,该回去了。"
贲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塔雅像两年前在冲绳那样抱住贲,安静的,抱着。
良久,塔雅重新坐起来,她整理一下自己的长发,将桌上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辣得直吐舌头。
"我跟我爸都是倔强的人,所以你看着办吧,哥哥。"
"呵呵,傻丫头。"
贲付了酒钱,拉着塔雅去坐三轮车回酒店。
两周之后,米叔回来了,将贲和苍之介叫到了家里吃饭,塔雅妈妈做得一手地道的泰国菜,真正让这两个日本小子大饱口福,也算是慰劳慰劳辛苦的米叔。
"贲,真是太久不见了,越来越帅了啊。"
"是啊,米叔也很精神啊。"
"累死我了,去了台湾送货,中途还遇到台风,不得不在台湾逗留一段时间,听说你要来,我真是高兴啊,塔雅没捣蛋吧?"
"哈哈,塔雅真是好导游啊,我和苍之介都爱上曼谷了呢。"
"是吗,说是她来接待你们,只是因为放假没人管得下这个疯孩子,所以也算反过来让你照顾下才是啊,哈哈。"
"哪里。"
"哎,贲,出了什么事嘛,东京的局势?"
"唔,是啊,很混乱的局面。"
"现在跑横滨也很多,朋友会说些东京那边的情况,看来上杉家问题不小啊,是叫桃井的,刚不幸被害了吧。"
"米叔厉害啊,人脉广到家族事务也可以知道这么清楚啊。"
"唔,有些朋友罢了,家族事务不关心,不过是跟你有缘,关心你的安慰罢了。"
"米叔,在下惭愧了。"
"就算我不关心你,这个丫头能清静嘛。"
米叔笑眯眯的指了指在帮忙摆碗筷的塔雅,贲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我知道,你的心在东京,不过年轻人啊,走上这条道,凡事得小心些啊。"
"唔,是啊。"
"别把米叔当外人,有什么困难,米叔能帮的,一定帮,米叔把你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啊。"
米叔说着这样掏心的话,让贲觉得温暖。
"对了,没问你大丸那小子怎么样了?"
"他还好吧,谈恋爱了,幸福着呢。"
"哈哈,有意思。"
"吃饭了,就知道聊天!"
塔雅打断了米叔和贲的谈话,大家坐上卓品尝味美的泰国料理,苍之介辣得大呼过瘾,三个男人更是一醉方休。
贲走后的日子,大丸全然没了主心骨,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干劲儿,常常一个人坐在吧台放空,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越想把自己弄得整天都很忙的样子,越感觉其实没什么事好做。贲走后的东京地下世界太平了很长一段时间,生意上了正轨,也没什么可管的。
大丸干脆也给自己放了三天假,陪着夕子逛街,还去了上野动物园,跟一群带着小黄帽的孩子一起挤着看老虎和猩猩,夕子带着宝丽来相机,逼着大丸照相,两个人在动物们的跟前毫无顾忌的自拍,大丸觉得在河马的面前搔首弄姿的拍照实在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但难得看到夕子这么开心,她一笑大丸就没了脾气,甘愿任其摆布。
夕子生拉硬拽要去参观国立西洋美术馆和科学博物馆,说是要给不学无术的大丸普及一下文化知识。
在美术馆右侧的小广场上,矗立着全世界只有七件的罗丹青铜铸造的作品《地狱门》。
"告诉你哟,这就是罗丹的'地狱门'了,如果你对我不好的话哟,我就一脚把你踹进去,了解吗?"
夕子跟大丸开着玩笑,大丸却愣在了那里,他看着大师巧夺天工的作品,久久说不出一句话,那些死于他手下的灵魂是穿过这里吗,在他死了之后,他会穿过这里吗,所有的绝望、痛苦、冰冷,但人世才会有这样的感受吧,残酷的世界才是所谓的地狱吧,而人死之后,穿过这扇门,说不定只是走向绝对的"无",没有任何的感知,却是绝对的静止。大丸第一次有这样的觉悟,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吃惊,他不知道自己是觉悟了一些艺术,还是觉悟了一些关于生和死的奥秘。
在传奇的末代武士西乡隆盛的雕像前,大丸深深鞠躬,这是他唯一崇拜的历史人物,这个秉持武士意志与信仰的男子汉将耀眼的大和武士之光闪烁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灵魂与武士的荣耀与精神融汇在一起,他的一生都践行着对武士荣誉的忠诚与许诺。大丸曾发誓要做像西乡隆盛一样的男人,秉承武士坚持自身高贵信仰的觉悟。
一直以来,日本的黑帮都继承了许多明治之前武士道的精神内涵,但随着物欲的膨胀,日本黑帮的武士道德已经沦丧殆尽,所谓的绝对忠诚更变成了笑话,但真正恪守武士信念的人明白,忠诚的心不仅仅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丧失了忠诚就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自我意识,他的行为不再受"念"的约束,这样一个人也就丧失了灵魂,也失去了为人于这个世界中的自我的意义。
而坚持着自我信念的人,那些恪守忠诚的具有武士道品格的人,在他们生命结束的时刻感受到绝不会是空虚,而是一种灵魂的升华,近似于佛教理论中修成正果的概念,他们在战斗或者一生的奋进中,践行了作为人的意义,这就是作为武士道的觉悟。
西乡隆盛带着这样的觉悟矗立在东京的这个角落里,面朝南方望向自己的故乡鹿儿岛,他的一生无怨无悔而在死后被后人所尊敬。
这也是作为年纪轻轻的大丸,所追求的为人的最高境界,为着自己珍惜的东西恪守承诺与信仰,这样便一生无悔。
而夕子当然不能理解大丸的觉悟,她不能理解为何大丸的眼眸里会流露出那样坚定的眼神,在他看那大丸只是个懵懵懂懂而且后知后觉的大男孩,这个可爱的大男孩的肩膀,给了她所期盼的温暖与安全,她不关心他的家世或背景,也不关心他的职业和前途,她只关心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这个大男孩是否开心,是否知道她正为他的开心而开心着。
夕子跟大丸在一起的每一刻,她都用百分之百的心情去珍惜和感受,她小小的心灵却蕴藏了对大丸最真挚的温柔。
夕子有一个上锁的日记本,从和大丸在一起之后,她每天都写日记,记录所有的关于大丸的心情,他们去过的地方,走过的街道,吃过的餐馆,看过的电影,听过的音乐,买过的衣服和玩具,甚至说过的笑话和小小的拌嘴,所有的一切,她都用心记录,因为这是她的幸福。
夕子在第一篇日记中写到:"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饭盛,我可爱的丸子,他穿着西服,却没有系领带,他的耳钉闪闪发光,是个坏小子的形象,但他却害羞的偷偷看我,像个还在学校里偷看暗恋的女生的男孩子的眼神,那种单纯的眼神,我喜欢他那种伪装出的无所谓的表情,在那一刻我的心就因他而升温,而不安的跳动,在他手忙脚乱付完帐离开时我的内心就莫名的暗暗祈祷,他还会再出现,而他果然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做出背离他看似凶悍的外表下可爱的行为,他让我帮他挑选店里我觉得最可爱的糖果,然后他买下全部送给我。无论怎么说,这是我这辈子所遇到最浪漫的事情,而傻乎乎的丸子,是我此生遇到最浪漫的人。"
在警方长达三个月的治安整顿中,一向顺风顺水的色情业也受到波及,就连无码光碟的走私也受到严重打击,一蹶不振的色情出版业直到最近一个星期才又重新活跃起来,上杉休悟的公司也新进了艺人,想尽快捞回在低潮期的损失,虽说他个性懦弱,但做这一行却摸到些门道,为家族赚了些钱。
因为他的公司在贲的辖区,属于第二军团,所以保全的维护由贲他们负责,大丸这个色小子开始的时候还没有遇见可爱娇小的夕子同学,所以主动要下了这个任务,常常往这边跑,拿些新出品的片子来消遣。眼下贲又去了泰国,夕子白天要上学,晚上又有打工,留下个寡言少语的高梨雨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他往休悟的公司跑得更加频繁,和公司的员工也混得很熟。
大丸天性就爱闹爱玩,很容易和那些员工就打成一片,称兄道弟,经常和他们一起闲聊,那些员工也觉得大丸平易近人,愿意和他聊天,更何况在涩谷荒川贲和饭盛丸的名号是响当当的,大家都有种接触到地下世界的明星的感觉。
有一次,一群人聊到了桃井千左的死,大家都唏嘘不已。
"要是被我逮到那个内鬼,我非将他撕碎不可!"
大丸愤愤的说,众人面面相觑,个去做个事来。
大丸看也没什么趣了,跟休悟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却在停车场被一名小工拉住。
"饭盛君,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我知道这是我不该说的话,但一定是你想知道的讯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笔钱让我离开。"
这个小工只是一个实习工,和大丸他们一样是从外县来到东京闯荡,性格淳朴善良,只负责公司的清洁,常常被公司里的其他人欺负。大丸看他认真而害怕的表情,不像是在诈他。
"你说吧。"
"是关于桃井君的,你得向我保证要给我足够的钱,因为我知道我一说出来我就可能毙命在东京。"
那小工看着大丸,说话都带了哭腔。
"上车。"
大丸知道事关重大,他本来就一直想查这件事情,毕竟桃井与他们感情深厚,他看看四下无人,把那小工拽到车上,一脚油门,将车驶离了休悟的公司。
"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知道饭盛君和荒川君都和桃井君是很好的兄弟,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桃井君,但是他比赛当日正是收取每月管理费的日期,我亲眼看到桃井来过公司,他上楼大概和休悟聊了一刻钟才下的楼。"
"那又怎样,休悟是上杉家的人,再说桃井一直在帮到他,他怎么会害桃井。"
"这我不知道,当时公司人很少,但当场的人在后来都一口否认桃井有来过,因为我是拿掉东西回来的,他们并不知道我也有看到桃井。"
"停车场有监控录像。"
"那天下午停车场和电梯的监控检修。"
"这里是二十万日元,我身上就这么多,我马上送你去车站,你离开东京,但你得留下联系方式给我。"
"是。"
"除了我,谁的电话都别接,不然被杀掉我可不管。"
"是!"
大丸把那名小工送到了车站,看他上车后,大丸的情绪却跌落下来,他心绪混乱,难道上杉休悟就是那个内鬼?!
"要是这个时候贲在就好了。"
大丸坐进车里,他没想到自己在这个时候完全没了办法,在没有贲的局面下,他该怎么办。
大丸给贲打去了电话,告诉了他关于休悟这件事的情况,贲觉得此刻没有丝毫证据,所以不能打草惊蛇,一切等贲本人回到东京再说,他让大丸常常去休悟的公司逛逛,如果有机会潜入他的办公室的话,可以找找有没有别的线索,但是一定要在安全的情况下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