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九疑山,果如传言一般,山山相连,峰峰相交。在这些众多的山峰之中,云雾缭绕,简直就是一个天然迷宫,没有地图的指引,神仙必然在这里迷失方向。
而谁又会想到,在这九疑山最高的天决顶之上,坐落着一处庞大的庄园?这庄园虽处于云雾之中,非但难以掩饰它的磅礴气势反而更添一分神秘感,宛若天宫。是谁,竟会在这种地方修建这样豪华宏伟的山庄?
答案,就在这庄园大门之上的那块横匾。在这横匾之上,镶嵌着四个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鬼眼山庄。
这,就是鬼眼山庄?江湖中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鬼眼山庄原来就在这九疑山之天决顶?难怪江湖中人几次联盟想要揪出这个组织,都难以办到。而且,鬼眼山庄能修建在这种高地,其财力物力之雄厚,又岂是江湖门派可比的?就算江湖人知道鬼眼山庄在这里,只怕也难动鬼眼山庄一砖一瓦吧?
首先,九疑山本身就是一个天然迷宫,而鬼眼山庄所占据的更是九疑山至高峰天决顶,只怕纵有千军万马,亦不能奈何鬼眼山庄吧?
第二,鬼眼山庄早与七杀追魂团有过协议。任何人敢动鬼眼山庄就是与七杀追魂团为敌。七杀追魂团的可怕实力,江湖中又有哪个门派敢轻易招惹呢?
魈影是七杀追魂团的人,鬼眼山庄的仆人对他自然客客气气,未有多问,便领他入庄。这鬼眼山庄的大门之后,竟非一般人意料中的庄园,而是一条漆黑冗长的小巷,这小巷极为狭窄,虽然两面墙壁上每隔一丈就挂着油灯,可依然难以视物。这条小巷是故意这样设计的,一旦来者不善,闯进大门之后这条小巷就将是他们的葬身地。
魈影来过数次,就连他亦觉得这鬼眼山庄的重重防御,固若金汤,坚不可摧。小巷的尽头,是一堵厚达尺余的钢铁墙,在机关驱动之下,这墙才能移动,外边的人也才能进入真正的鬼眼山庄。
魈影虽是七杀追魂团的人,可也只能到达这里,不许再往前半步。由鬼眼山庄的人去请他要见得人来,见过之后,魈影也不得久留,须尽快沿路返回。
“朋友请稍作等候,你要见的人很快就来。”带路的人向他一恭身便从旁门离去。
魈影依然身着黑衣,丝巾蒙面。从来鬼眼山庄起,他的话,就没有超过两句。魈影轻移脚步,将整个身形隐在黑暗中,他喜欢黑暗,因为黑暗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他就是那么简单地往暗里一站,整个人就如同蒸发了一般,完完全全地消失。
不久,在一人拿着灯笼引路身后两名仆人陪伴的情况下,魈影要见的人终于来了。这人年过半百,却有一头难得的黑发,那胡子亦保养地相当好。他的皮肤白的有些不健康,大概是常年不见阳光所致吧。
“柳儿,你要我来见的人呢?怎么不在这里?”他的声音有点尖细,听上去让人感觉有些别扭。
打着灯笼的柳儿咦了一声,打着灯笼往四周的黑暗转了一圈,委屈地说道:“怪了,人刚刚还在这里啊。我不过叫他稍等一下,怎么人就不见了呢?”
“该不是跑进庄园了吧?”其中一名仆人说道。
“不会的,他知道规矩。”黑发男人冷静无比,分析地亦极为有理。
他话音刚落,魈影便已开口“我来,是想问你,到底是谁,造了一把假的冰仪剑,欺骗我们七杀追魂团?”
柳儿手中的灯笼,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照去。但依然不见魈影的影子。
“十六天前,冰仪剑从龙饮的家中出炉。之后他们就被一路追杀,根本就没有接见过任何熟人,我们彻底翻查过龙饮早已化作灰烬的家,但什么也没找到。恐怕如今,唯一知道冰仪剑下落的人,只有龙饮的女儿妃月。”
“可她身上并无任何剑!”
“龙饮造出这样厉害的兵器,不可能让它就此默默无闻地消失,他女儿一定知道什么!”
“除此之外,你们就没有别的任何事要告诉我了吗?”
“没有。”
“那告辞!”魈影终于现身,却也只能让人看见他那黑色的背影,正沿路返回。鬼眼山庄告诉他的全都是没用的,他回去应该怎样交差呢?而此时的妃月正在秋水堂中,命悬一线,如若妃月死了,冰仪剑就可谓真正消失了。
不过,妃月虽然命悬于一线,却仍旧有一个人不顾危险地要救她。这个人当然不是临霄,而是一个妃月想不到,临霄亦想不到,就连残魂以及整个厅堂中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人。这个人赫然正是……
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妃月听闻到有人叫自己闪开。而这个人的声音,她竟觉得有几分耳熟。是以忍不住回头望去,这一望,她顿觉不可思议。因为,她万万想不到,这个叫自己闪开的人,竟然是——过?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不是他硬逼临霄把她带回秋水堂的吗?他不是残魂麾下最可怕的刺客吗?怎么会救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女子?
等等!他刚刚竟叫出了她的名字!亦既是说,她虽不认识他,可他却认识她!
心中的错愕与疑惑更使妃月忘记自己身处险境,应当如言闪避才是。她虽未有闪开,可过却依然从她脸上惊愕的表情看出她便是妃月。既然如此,那么,他就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临霄离妃月只有一步之遥,而且,他早已抢先出剑,过纵然武功远在临霄之上,但这满堂之内,还要许多高手,他就算要救,又救得了吗?
然而,过却根本就管不了这么多,救不了,也要救!
临霄的剑虽然已断,可要取妃月性命,同样易如反掌。他甚至没有用秋水剑法,因为在他看来,对付一个女子,根本就用不着任何招式。
临霄终于还是犯了杀手最不应该犯的错——轻敌。也许,他动用了秋水剑法,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妃月双足未动,整个人却一下滑出两尺之远。临霄的剑虽快,却未有伤及妃月分毫。这当然是因为过。过站在妃月半丈之外,可他一伸手妃月便平滑整整两尺有余。这份修为即使在残魂看来,亦是相当骇人了。妃月虽未受伤,心却碎了。无论她怎么不肯相信,事实都摆于眼前,临霄是真的要杀她!明明说好什么都一起面对的,明明说好生死与共的,他怎能如此对她?这就是人世间所谓的爱情吗?
妃月正自伤心,可这个时候,根本就不是应该伤心的时候。她和过正处在秋水堂中,单是这一屋子的高手就让过感觉难以应付,很快,还会有更多的杀手围过来。到时他们就是生出一双翅膀,亦飞不出这秋水堂!
一剑落空,临霄竟又犯了第二个错误,他应该直接退到那些杀手的保护圈中,而不是去追击妃月。他这一剑是向妃月的心脏直刺而去。可他的剑才刚触及妃月的衣服,便再难寸进。是过用右手夹住了他的剑。临霄甚至没有看见过是如何把妃月揽到他自己身后的。临霄还来不及弃剑,就感觉一股深厚的内力从剑上涌过来,由手掌的数个穴位钻进身体。这内力就如一头猛兽在身体里乱窜,迅速打乱了临霄的七筋八脉。临霄纵然还可以活下去,武功却是全废了。
“住手!”残魂怒喝道。临霄是他一手培养的义子,被人废了,他怎能不怒?怒喝之时,残魂袖中已有数根金针分别射向妃月和过的要害。过一定会救妃月的,那么他便会松开临霄,哪怕只有一瞬间,他座下满堂杀手也足以将临霄抢过来。届时,过和妃月两个人,将会碎尸万段。
或许是残魂太久太久未有与人交战了,否则便是他太小看过这个可怕的刺客了。因此,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想一般发生。反而,变得愈加糟糕。因为,过把临霄当做了盾牌来阻挡残魂射来的金针!这样,既能不失人质,又可救下妃月。过的实战经验,只怕比残魂还要高。
残魂射出的金针力道实在不容小觑,在穿透临霄身体之后,都还能深深没入这厅堂的石壁之中。金针入骨之痛让临霄难以忍受地嚎叫起来。那些早已准备好出手的杀手万不得已又收回剑去。
残魂心中的怒火更是烧至极点,咬牙切齿对过吼道:“过,就算你今日能逃出这秋水堂,老夫追至天涯海角也势必要取你狗命!”
残魂的怒意并未使过有半点害怕,他曾经无数次面临生死,早就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你们所有人通通闪开,谁敢轻举妄动,我就把临霄的骨头一根一根都打断!若任何人伤及妃月一毫一发,我就将这里所有人杀个干干净净!”
过好大的口气!若任何人伤及妃月一毫一发,他就将这里所有人杀个干干净净?他真的有将秋水堂夷为平地的实力吗?而且,就算他有那个实力,他又为何如此在乎妃月的生死?难道他和妃月之间还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亲密关系?
也许过没有他所说的那种实力,但他那种恐怖的威慑力依然将这里大多数杀手都骇住了,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都明白,他们谁先出手,谁就是死!他们这里除了残魂便没有人是过的对手。
纵然这些杀手们不相信过有将秋水堂夷为平地的实力,但有一个人却对他所说的话坚信不移。因为,他曾见识过过的那只左手的可怕之处。面临死亡的危险,临霄心中竟有着无比的恐惧,这还是他第一次生命受到威胁,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的内心深处,原来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他不会为了妃月而死的。
为求自保,临霄对那些依然不肯让步的杀手吼道:“你们都快闪开,绝对不要怀疑过所说的每一句话,因为他真的有将秋水山庄毁于一旦的本事!我的秋痕剑就是被他一击斩断的!而且,他还有一只实力无比可怕的左手!”
临霄说的当然是真话,而且在场的人也亲眼看见秋痕剑确实断了,这些人不得不重新估计过这个刺客的危险程度。可是堂主不下命令,他们是绝不敢退下的。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难道想害死我吗?快退下啊!”临霄声嘶力竭地吼道。
杀手们依然不为所动,他们在等残魂的命令。
残魂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万万没想到,区区一个女人,竟对秋水堂造成了这样大的影响,无论如何这个女人都不能留!但杀她的时机还未至,还是等魈影回来再说。魈影与过的实力应是平分秋色,只要他回来,要对付过便不是难事。他应该已在回来的路上了吧?只是,这一次,纵能成功击杀过这个叛逆,魈影亦势必难逃重伤。一连损失最得力的两名大高手,就连义子亦被打成废人,残魂何曾受过如此打击?他的心中渐渐生出一股无从宣泄的怨。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他都要过,死无葬身之地!不,这还不够!他更要过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堂主不说话,他座下的杀手们亦不敢多嘴,只能望着残魂,希望他可以早些做出决定。残魂也算是老江湖了,他思绪再多再乱,也可以很快就平复下来。这一次也不例外。残魂挥挥手,示意这些杀手让开一条路。
“妃月,我们走!”过将临霄挡在胸前,叫有些失神的妃月走。
妃月之所以失神,只因她亦不知道如今她到底是该悲痛欲绝还是应该喜上眉梢?临霄对她的承诺一出口便成了虚假的谎言,更无情无义地要置她于死地。而又在这个时候,另外一个男人为了她不惧一切地与秋水堂作对。命运的安排简直让她哭笑不得。
无论她对人间爱情多么失望,可她都不该让过这一番想救她的努力付诸东流,所以妃月赶紧跟上过的步伐,往秋水堂的出口走去。
他们每经过一道门,都能看到许多杀手刀剑相向,而厅堂里那些杀手更是紧跟他们的步伐,只怕过想要救出妃月,是困难重重啊。
现在,过和妃月等人已步入那甬道之中,再过一道门他们就离开秋水堂了。可就在这个时候,过嗅到一缕淡淡的清香。“妃月,快屏住呼吸,这空气里有毒!”他急急地向妃月发出警告,但已经太迟了,妃月的两眼一翻,往地上倒去。
“你们竟敢用毒!”过说着便直接从临霄身上扯下一只手来,以示警告。临霄那难听至极的嚎叫声,就算在七里之外,恐怕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这更像是一根刺,扎入了残魂的心。没有人知道,其实临霄并非残魂的义子,他之所以那么在乎临霄,只因为临霄其实是他真正的儿子!他知道自己这一生有太多的仇家,才会用这一手来让外人以为临霄只是他收养的儿子。他一切计划做的天衣无缝,为了瞒过了天下人,他甚至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结发之妻,最后他终于做到了,非但瞒过了天下人,更瞒过了亲生儿子,却偏偏没有瞒过头上的天,临霄还未娶妻生子,便落到过的手中先被废去武功,又被金针所伤,现在更失去一只手。就算临霄还可以活下来,只怕也不过是一个废物了吧?这就是苍天对他所作所为的报应吗?
残魂终于狠下了心,下令道:“给我杀!”临霄既成废人,纵能救回他,他也了无生趣,倒不如死了的好。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残魂竟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为这个儿子而担心了。他轻松地忍不住大笑起来,可他的脸上,却滴下一滴泪。
得令之后,那些杀手再不忌惮过手中的人,他们直涌而上,满园之中,皆是刀光剑影。前后两方的每个方位,都完全被这些杀手所占据,根本就无处可逃。面对如斯困境,过却依然冷静无比,即使他很有可能救不出妃月,他心里依然没有半分焦急。
过将手中的临霄向前方涌上来的杀手扔去,那些杀手个个都是全力进攻,不遗余力。此刻见临霄挡在他们和目标之间,竟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收剑。毕竟现在的临霄还没死,就算死了,也该保全他的遗体,若残魂知道临霄是被他们给分尸的,他们还有命吗?就是这一刻的犹豫,便葬送了他们这群杀手的命。
过已然出剑,这把剑其实是一把很普通的剑,普通到在寻常铁匠铺中花几两银子就能买到。剑虽然普通,可是若落在一个绝世高手手上,这剑,还普通吗?
先是,接连数十声剑断之声,然后是他们主人血流惨号的声音,过这一剑,竟斩断了这么多人和剑!秋水堂也还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过的武功。
过那充满杀意比野兽更为凶狠的眼神向后望去,那些残酷冷血的杀手竟为之震慑,收住攻势,不敢往前。
这时候,更是轰隆一声传来,啊!没想到,过方才的那一剑,除了斩断数十剑和人,还斩断了一样东西!一样比起血肉更为坚硬,甚至连剑亦硬不过的东西——院墙。方才那轰隆巨响正是被他拦腰斩断的院墙所发出的!这一巨响,更是一种对这些杀手的警告,绝不要与这个可怕的刺客为敌!
过收剑入鞘,将妃月抱起,自围墙垮塌之处离开。那些杀手一时之间,竟不敢追。
“临阵退缩者——死!”残魂怒吼着,一道金光自袖中射出,那最后面的五个杀手当即被他的金针爆头。
横竖都是死,这群杀手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抉择。残魂怒吼着,又开始屠杀这些杀手。
过才踏出院墙,却又突然止步。难道这个地方对他还有什么留恋之处吗?当然没有,他之所以止步,只因为前方有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秋水堂里,有能力阻止过脚步的,除了残魂就只有魈影一人。
过的运气实在不济,魈影的实力已是与他相平,而又占据了天黑的优势。身后除了那群杀手,还有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残魂。难道命运已经注定过和妃月要葬身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