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白裙白色帆布鞋上有一枚白色蝴蝶结,白色的铃铛耳坠,白泠泠的月光如水,一切被笼罩在了白色乳雾之中。惟独美中不足的,是少女小麦色的皮肤。
她鼻子不够高挺,下巴不够尖细,眼睛不够水亮,身材不够高挑,总得来说,她不漂亮,甚至用姿色平庸来胸容她,也有些勉强。凌朵朵有些沮丧地望着镜子里,怎么看怎么不满意的自己,身上套的是白小然穿过的白色真丝裙子,却没有丝毫白小然的气质。她的身材将这本纤瘦的裙子变了个味道,而略黑的肤色在纯白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鲜明。
“白小然……”凌朵朵叫住正往她脖子上系着水晶项链的女孩,满目忧心,“这样子,真的好看么?”其实更深的意思就是,韩少俞会喜欢么?她实在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
而白小然却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说,朵朵,别担心,你这样穿,可爱极了!韩少俞是一定会被你打动的!
凌朵朵觉得自己的眼泪要掉下来了,真的么?拉住白小然的手,心想,多亏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在,不然,我对自己都快要绝望了。
凌朵朵从没想过白小然这样的漂亮女生,会对自己伸开友谊的双臂。她那样美丽,美丽得跟自己好象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和她站在一起,凌朵朵会觉得既开心,又自卑。你看,全世界都喜欢她,而全世界的目光移到她身上,都没有任何喜欢的成分,有些,甚至带着嘲笑。但她觉得,没关系,其实全世界,她只在乎两个人的目光,一个是好朋友白小然。另一个,则是韩少俞。
当然,喜欢韩少俞这件事,不漂亮的凌朵朵只告诉过一个人,那就是漂亮的白小然。
2007年6月15日。凌朵朵,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她在大榕树下对高高在上的韩少俞表白,念的是白小然教她背的那首诗。
“愿为君舞衣袖,愿为君起红妆,愿为君吟曲调,愿随君赴他乡。”
所有人都笑了。凌朵朵,面红耳赤的凌朵朵像泄了气的皮球,尴尬站在英气逼人的少年眼前,多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这辈子住里头算了。
“就她那样,还舞衣袖呢!”
“哈哈,你看她今天的搭配,简直……简直是笑死人了啦。”
“哈哈哈,她是不是出生到现在,都没照过镜子啊?”
“哈哈哈哈……”
笑声此起彼伏中,凌朵朵险些哭出来,而韩少俞没有笑,他伸出手来,接过凌朵朵抄好的情书,给了她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其实,我觉得你很可爱。”
在凌朵朵瞠目结舌间,更让她绝望的事发生了……那件在白小然身上很妥帖的白色裙子,被撑破了。
“对不起,白小然。这件裙子……”凌朵朵抱歉地将裙子递还给白小然。
“朵朵,你还好吧?”白小然显然是看到朵朵哭得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而凌朵朵却挤出一个微笑,小然,我要转学了,在这里,我终究不能呆下去了,我实在不能忍受他们对我的讽刺。可是,我舍不得的人,就是你。谢谢你为我想方设法地去跟他表白。真好,他没有笑话我。
临别的夜晚,凌朵朵抱住白小然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一只眼睛肿得跟两个核桃似的才停下来,却没有留意,白小然其实是干涸的漂亮脸蛋。
她说,凌朵朵,我会很想念你的啦。
背起布包准备离开的凌朵朵,没能如愿转学,她实在不能把如此不堪的理由告诉父母,所以父母只是一筷子敲定说,朵朵,你安心念你的书,别给我胡闹。
所以,她决定,一个人上路,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听到他们嘲笑的声音。反正她有白小然和韩少俞的照片,如果实在想念他们,就拿出来看。
走得渴了累了,凌朵朵决定休息一下,你看,天要黑了。但凌朵朵不觉得这样的黑夜对她来说构成什么危险。有人曾说,你看她长成那样,就是歹徒劫色都看不上她呢。然后会有人附和,恩,会被她吓跑的。
凌朵朵就觉得特别寒冷,这时候她回过头去,看到路边的招牌:梦想整容店。
旁边的小字广告写着:你梦想成为他心目中的女神么?可是却为自己平凡甚至“太不平凡”的相貌而在忧心忡忡?快来梦想整容店吧!它会尽快实现你的梦想!
是整容店诶……凌朵朵眨巴了一下眼睛。但是妈妈说,广告都是骗人的,华丽丽的广告词就是一个又一个可怕的陷阱,会叫你万劫不复,更何况,整容费用那么高昂,对自己那说,来依旧是个梦想啊。
是的,韩少俞,这辈子都只能成为自己的梦想了。
“她想追韩少俞,除非人家瞎了眼睛,不对,还必须是聋了,不然不可能没有人告诉他,那女的简直就是丑小鸭她妈!”
凌朵朵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伤心得紧。美貌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其实我挺好的啊,我在学校里总是被评为三好生,在家里人人都夸我乖巧,何况,我还很善良……可是,有什么用呢,在这个社会,美貌就是第一道通行证。而在爱情里,它甚至是唯一的通行证……“喂,小姐?”
直到对方喊了三声,凌朵朵才从她的臆想中回过神来,只见夜色中,一个有着小巧下巴,五官比白小然还要精致三分的漂亮女子在冲她挥手呢。
好漂亮……她在朝自己挥手么?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见没人后才敢确定,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在叫我么?
“正是呢。”那个女子走近凌朵朵,她近看起来,更是美丽极了,如果不是意识够清醒,凌朵朵一定以为她是个天使呢。
“小姐,你想要整容么?”
“整容?”凌朵朵闻言,立马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见对方依旧和蔼地望着自己,复又加上一句,“我没有钱。”
“没有关系呢。我们的店刚开业,正愁没有顾客上门试验呢。当然,你不用担心自己是试验品,你只要看我,我也是试验品噢。我给你看我整容前的照片。”
当凌朵朵看仔细女子手里的7寸照片时,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可能!照片里的人腰比自己要粗上一倍,脸上满是黑斑和疙瘩,鼻子是塌的,眼睛小得眯成一条缝,怎么可能是眼前这腰如裹束,肤如凝脂,小巧下巴,眼睛如深潭水般靓丽如仙子的姐姐呢?不可能!
却只见她对自己一笑,可能不可能,试试就知道。
凌朵朵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韩少俞的面孔,还有白小然的,她想如果她变漂亮了,跟白小然在一起,会更和谐不是么?于是,她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而这个决定,不但改变了她的容貌,更是改变了,她将来的命运。
“要拆纱布咯。”嘉丽道。嘉丽就是那个漂亮的姐姐。这一个多月来,节食,每天在跑步机上猛锻炼,还要三天两头地让手术刀在脸上划两下,凌朵朵可是折腾得够呛,直盼着这魔鬼式的整容可以快点结束。
但到了此刻,她的心却忐忑到了极点。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地,几乎要从嗓子口跳出来!
会见到一个怎样的自己呢……会不会比白小然还要好看?或者,其实梦想整容店根本就是个骗子集团,自己被试验失败,成了一个猪头。
“睁眼吧,朵朵。”
缓缓睁开眼的那几秒,凌朵朵觉得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而当她看到镜子里那个有着精致的瓜子脸,眉如黛,唇如樱,就好似画中出走的仙子一般的女子时,实在没能反映过来,那就是自己,直到发现对方动作神情和自己如出一辙时,她才激动地痛哭出来。
“天呐!如果这是一场梦,请老天爷,你千万不要让我醒来啊!”
凌家父母找她已经找了一个多月了,都差不多要绝望时,突然来了个大美女说是自己失踪的女儿,都将她推出门外说,小姐你别开玩笑了,我们虽然伤心,伤心得快要糊涂了,但是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不认识?
凌朵朵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直跪在地上道,爸爸妈妈,对不起,朵朵让你们担心了。
直到她将家中所有的机密包括信用卡密码传家宝的保险柜密码说出来,又仔仔细细地把事情的过程说了一边,她的爸爸妈妈才将信将疑地抱住这个简直脱胎换骨的女儿痛哭。
当然是暂时不能以原来的名义再回学校了,凌朵朵给自己起了新名字,叫凌苏苏,回到了韩少俞和白小然在的学校。激动的心情不可名状,但是,见到好朋友却不能打招呼。但凌苏苏初到学校的第一天,不出半个小时,全学校都将“二年1班来了个超级大美女”的消息传了个遍。
依旧和白小然同班,但凌苏苏向她投去微笑目光时,却觉得她是那般不友善地望着自己。那个目光叫她突然觉得陌生,而笑容当然也僵在了嘴边。
她不认识自己了呢……不过这是必然的啊,她的手抚上脸颊,喃喃道,差点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呢。
而刹那间,竟然是鲜花和情书堆满了桌子,诧异得凌苏苏合不上嘴。
真是的……回想起不久前,大家对她嗤之以鼻的样子,再对比现在男孩子的殷勤,女孩子的羡慕眼光,心里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伤。
相貌,真的是那么重要么?她重重叹了口气,却不乐意多想,她现在想做的事就只有一件,那就是见见韩少俞。只要想起韩少俞温柔地笑着说“其实你也挺可爱的。”以及在她的裙子裂开窘迫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脱下外套给她披上的细心,她便觉得心里一阵暖流来袭。
他一定不会来的。他不是那么注重外貌的男孩子,不是那么浅薄的。
韩少俞的确没有来,但凌苏苏却又觉得,有些失望了。
“HI,苏苏小姐。”这时候凌苏苏看到教室的门边倚着一个少年,板寸头,以及是当前的女孩子喜欢的相貌,帅气间带一丝邪恶,看起来不可一世。
但凌苏苏对他打不起一丝的好感,因为她记得清清楚楚,眼前这个对她笑得又狡黠又诌媚,好似她已经是他囊中之物的家伙,就是当日她对韩少俞笨拙表白时,在一旁笑得最大声最嚣张嘲笑意味最最最重的家伙,韩少俞的裤裆好友郑其南。
不由地,心生一阵厌恶。却听少年道,苏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本事,请苏苏小姐,接受我的邀请,一块去花间坞喝一杯呢?
花间坞是当地有名的酒吧,装饰风格以及音乐,都特别合80后的口味,当然也是年轻人的圣地。而凌苏苏也曾跟白小然一起去过,她记得那次,也是眼前的少年邀请,只不过,对象是漂亮的白小然,而郑其南,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站在白小然身边显得灰溜溜的自己。
转眼,她竟然成了主角。
苏苏当然不乐意接受郑其南的邀请,她觉得,应该离这种人越远越好。可是转念一想,咿?郑其南不是韩少俞的好朋友么?那么,这次会不会他也在场呢?一提到韩少俞,苏苏顿时觉得心跳加速,不管三七二十一脑袋发热地对着郑其南道,走吧。
花间坞,比之前来的那次,要更漂亮了几分。凌苏苏记得上次充斥在酒吧里的是摇滚音乐,差点没把她的耳朵弄聋,而这次,换成了乡村音乐,音调悠扬好听,可舒服了不少。
而在这里,她果然见到了韩少俞。一个多月未见,她觉得韩少俞又帅了不少,他戴一副银边的眼睛,嘴角微微弯着,笑容清朗迷人,只这么一眼,凌苏苏几乎就要哭了。
但她突然看到白小然,就坐在韩少俞的身边,充满敌意地望着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凌苏苏诧异极了。她记得自己还是凌朵朵的时候,白小然对自己说,朵朵啊,我才不喜欢韩少俞呢,所以你去表白吧,不用管我了啦。反正我又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