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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月邪·扶桑花(2)

少女的身子软软地跌在了墨玉的怀里,只见两行清泪滑过她的脸庞,糯糯一声,谢谢少爷救我,一下子柔软了他的心,叫住欲追的白影蝶,别追了。

白影蝶气急地一跺脚,齐少爷,煮熟的鸭子你怎能这样丢出去!你怎是如此一个软弱之人!

他拂袖而去。

而墨玉亦不知,自己的脑袋为何在看到扶桑之时,就变得混乱无比。他就是见不得她受伤,害怕,有危险。

清晨,扶桑竟然不在屋里,墨玉有些着急,但转念劝慰自己,她不过是个小丫头,为何要自己如此紧张呢?

当扶桑回到齐府时,他分明看到了她脸色的苍白,而手中却拿着一捧鲜艳欲滴的野草莓,递到他面前,笑声嫣然却无力,少爷,这是扶桑老早起来替少爷摘的,少爷,您尝尝吧。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犹如失了骨架一般软在了地上。

“扶桑!”

“扶桑姑娘是中了我的‘阴花散’,所幸量甚微。怕是昨天苏江北抓住她时,不慎染上的,服下解药,休息,便不碍事了。”白影蝶道,却又压低声音对墨玉道,“齐少爷如此紧张她,看来她不是简简单单的丫鬟吧,你看,竟然连月邪都可以弃之不顾,若是让齐老爷知道,该会如何惩罚这个丫头呢?”

墨玉抬头望他,握紧昏迷中少女的手,我视她如亲妹妹,谁都不许碰她分毫。

这才注意到扶桑的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玉钗,普通的质地,却衬得她格外娇美。

他坐在她的床前,一晚未昧地守着。

那次之后,再也没了苏江北和月邪的消息,而如白影蝶所说,苏江北应该已死,那么月邪呢,如此一把夺目的神物,如何会消失得没半点影踪呢?

而扶桑病愈后,竟缠着墨玉教她武功,被闻及理由时,便笑呵呵地说,为了保护墨玉哥哥啊。

自那次以后,她不再叫他少爷,而是甜糯地唤着,墨玉哥哥。

四年后的春天,柳絮依旧纷飞,齐家院中,桃花正开得紧,比桃花更惹人喜爱的,却是扶桑那张愈来愈迷人的面庞。

“扶桑,你又在偷懒。”昔时的少年墨玉,已经长成了棱角分明的俊秀青年。齐老爷说,20岁,是当替他相门亲事了。

这四年来,不是万事安稳的,先是因为宝藏的传闻,被怀疑到了齐家,百口莫辩便将责任全部推脱到了苏江北的身上,称他带走了宝图,下落不明,幸亏月邪和苏江北都未再出现,这件事也在被人淡忘。

战事袭来,墨玉的两个兄长,皆在战场上英勇牺牲,齐老爷实在不舍得自己仅剩的一个儿子,再去流血牺牲,便决定要与朝廷重臣董丞相攀上亲眷。偏巧董丞相之女落霞,早年便对年轻有为,一表人才的墨玉一见钟情,早已立下誓言,非他不嫁。

但墨玉眼里,却只有了扶桑,容不得一个人哪怕一粒沙的进入。而扶桑的美貌,在苏州城出了名,齐老爷当然是看出了墨玉的心事,更是自做主张将扶桑收为义女,并不顾墨玉的反对,要替扶桑比武相亲。

比武即在明日,若是扶桑真的爱上了谁,那……墨玉不愿再去想,扶桑回过头来,对他嫣然一笑,墨玉哥哥,明日的比武招亲,可要看扶桑好好表现一回噢。这些年来,只能和墨玉哥哥对招,而你总是手下留情,没劲透了。

墨玉笑道,扶桑资质聪慧,我哪有谦让,是扶桑厉害。

扶桑嗔道,墨玉哥哥撒谎。此刻,几缕阳光打到她年轻的面庞,墨玉看得近乎呆了,右手抚上扶桑的面庞。

他再也不能制住情绪,轻轻拥抱住她,附在她的耳朵边,喃喃道,扶桑,你真美。

只感觉怀中的少女,身子微微的一抖,将头斜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动声色。

“我喜欢你。”

这句让墨玉心里微微痛着的话,从扶桑的口里,糯糯地传道了他的耳朵里,竟然会有一股热泪要冲出眼眶的冲动。

“我这便去请求爹取消掉明日的招亲,什么破招亲,扶桑,你只可能是我的!”

“墨玉哥哥。”然扶桑却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用去说了,扶桑,是不会嫁给墨玉哥哥的!”

墨玉哑然,问着,为什么。

而扶桑却只是摇头,不要问我了,扶桑只求哥哥,快快娶了落霞姐姐,那样,扶桑亦会安心。

墨玉只听自己的心一下子碎在了地上。

比武台上。盛装的扶桑犹如一朵盛开的娇艳花朵,美丽到,怕是九天仙子看了,都会嫉妒不已。

台下的人,无论是头发斑白的老头,还是面有稚色的青年,都跃跃欲试。

墨玉坐在席中,看到自己的“义妹”,亦是自己深爱的女子,面无表情地坐在台上,这不像一场招亲擂台,更像是比武竞技。

但这已经足以让他难过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却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扶桑说喜欢他,却不愿意与他在一起。

扶桑资质聪慧,又有墨玉倾尽所有地教,她要撂倒小喽罗,当然不在话下。

果然,没几下,几个上台的男子,都倒下了。但扶桑皆是点到为止,礼貌地拱手道,抱歉。

人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墨玉哑然,没错,正是白影蝶,他有些邪媚地摇着团扇,站在扶桑面前,道,几年未见,当年的小姑娘,竟然出落成了如此的大美人,真是让白某砰然心动啊。

只见扶桑粲然一笑,那笑容,顿时醉倒了枝桠上的几只翠鸟,她抱拳道,那就请白公子赐教了。

墨玉疑是看错,为何扶桑的眼里,竟然流露出了杀机!往日里连蚂蚁都不愿意踩的她,怎会有那么深厚的仇恨!

果然,扶桑与白影蝶对垒时,她出招极狠,对弱者来说,几乎招招致命,白影蝶措手不及,在几乎要被扶桑的“白云掌”击到胸口时,竟然使出阴招,衣袖里飞出的暗器,促不及防!

若不是墨玉跃起将暗器挡了回去,怕是扶桑小命不保!

墨玉怒道,白影蝶,你与齐家交情不浅,竟使如此下山滥的招数,实在太过分了!

白影蝶愤然道,你倒是问问你家这小丫头,为何对我招招紧逼!若不是白某出此下策,怕是早死在她手下了!

怀中的扶桑像是发了疯似的,要冲向白影蝶,大喊着,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墨玉紧紧箍住她,却觉得她的每一声怒喊,都是在哭泣。

扶桑。

到了扶桑的屋里,她的面色依旧苍白着,他问道,你为何……“墨玉哥哥是想知道,我为何对他痛下杀手吧。”扶桑接过话匣,“墨玉哥哥,他是有名的采 花大盗,你可知?”

这个……墨玉当然是知道的,白影蝶,除了会用毒和暗器,还是有名的淫贼,莫非他冒犯过扶桑?顿时,整个头皮都紧了起来。

“墨玉哥哥,你可记得我的婢女小红。”

两年前,扶桑的婢女小红,在齐家后院投井自尽。而那之后扶桑神情不定,从此以后,扶桑的身边只派男侍卫保护,就连侍奉的女者,亦是年纪颇大的老妇人,以让她忘记阴影。莫非……“没错,正是白影蝶干的。”扶桑咬住牙关,恨恨道,“我定要为小虹报仇!”

墨玉心疼地抱过她,扶桑,我不忍看你充满仇恨的样子,扶桑……我……见扶桑面色稍缓,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精挑细选的玉钗,钗上有一枚泛着蓝色光芒的宝石,熠熠夺目。

“真美。”扶桑笑着接过去,将它收进盒子,墨玉失望道,为何不戴。

是啊,这枚玉钗,比之她头上的,要更精致上十分。扶桑笑道,墨玉哥哥送的钗子,扶桑舍不得,当然要好好珍藏。

她的笑容,美到极致,正像院子里,正漂浮着的桃花瓣儿。

白影蝶的尸体,是在城外小树林发现的,被人残忍地割开喉咙,两眼圆睁,十分恐怖。伤口是月牙形的。

顿时江湖上,又起传言,月邪重现江湖了!

墨玉告诉扶桑这些时,扶桑只是轻描淡写地笑道,噢?这便是罪有应得咯。墨玉哥哥,你可否带扶桑去密室门口。

“去那里?”墨玉怔了一下,自从几年前苏江北带着月邪消失后,密室亦被遗忘,只在上面挂一个大锁,开始时齐家还派几个守卫守着,后来,也就松懈了,那个密室连带那张藏宝图,更是失去了它们守护的价值。突然被扶桑这么提起,他竟然觉得浑身颤了一下。

墨玉笑着替她将发捋到耳后,去那做什么呢?

扶桑的眼里闪着泪光,那里有扶桑最美好的记忆啊。在那里,墨玉哥哥在坏人手里救下扶桑,扶桑一辈子都不会忘。

墨玉真想吻****的眼泪,却忍住难过道,好。

他说过,他见不得扶桑哭,更舍不得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墨玉哥哥,这里头,有什么呢?为什么,当年那个黑衣人,是要来抢什么东西呢?”扶桑歪着头问道。

“里面……有一件令人迷乱心智的毒药。”墨玉道。

“毒药……嘿嘿,他们要毒药干什么呢?”扶桑拽住他的手,“扶桑想进去看看。”

“傻丫头,这可是毒药,我们怎么能去碰呢?何况钥匙只有爹有。我们还是快走吧,要是被爹知道了,又要骂我了。”

扶桑乖巧地点头,却在墨玉不注意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那紧锁的大门。

“墨玉哥哥,我想要落霞姐姐教我刺绣呢。”扶桑道。

“这……”说实话,墨玉实在不愿意与落霞见面,她那炽热的眼神,真叫他躲也不是,受也不是。可是扶桑却像是自言自语道,若是墨玉哥哥不介意,你娶了她,还可以娶我啊。扶桑自是喜欢落霞姐姐的。见墨玉不答,她自责道,墨玉哥哥不见落霞哥哥,可是因为扶桑?若是如此,扶桑宁愿快些嫁出去,省得哥哥眼前……墨玉立马堵住她的嘴,好好好,我明日便叫落霞到府上来便是。

天色不是很好,落霞对墨玉寒暄来寒暄去,墨玉实在有些受不住,便借口出去了,丢两个姑娘在屋里,研究着刺绣。

墨玉一个人走在院子里,脑海里却全是扶桑的笑容。令人心疼的,俏皮的,倾城的。

可是扶桑,笑得越来越少了,他明明看到她的眼里有忧愁,却不知从何问起是好。墨玉回想起若干年前第一次遇到扶桑的情景,她的眼里满是清澈的笑容,不含一丝的杂质。当时便想,扶桑的爹娘,怎么舍得丢下这么美丽的她不管呢?起码他墨玉,从不谙情事起,就铁了心,要保护扶桑了。

耳朵边的风声里,似乎夹杂着那日扶桑细若游丝的声音,“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啊。”

墨玉将拳头紧紧一握,下定决定,不管了,无论如何,也要和落霞摊牌,他这辈子除了扶桑,不会再娶其他女人!

说罢,逆转了脚步便往回走,才迈出没几步,听到一声尖叫。

是落霞的!

赶到扶桑屋中,却不见扶桑,只见落霞倒在地上,手指上正淌着血,急急上前扶她,心神未定问道,扶桑呢!?

落霞惊魂未定地靠在墨玉的肩膀,边哭边说,方才扶桑妹妹说要去门外摘几朵花来做刺绣的仿样,我便在屋里等她,没一会儿便听到她的尖叫,我急忙要走出门去叫人,却进来一个黑衣人,二话不说,拿出刀来,在我的手指上划了一刀。我……我害怕……扶桑!墨玉却顾不上落霞的哭声,疯了似地往外跑,扶桑!扶桑!

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当扶桑跌跌撞撞地回来时,已入夜,府上的人还在外边搜寻她。

她脸色苍白如纸,将头靠在墨玉身上,轻声疲倦道,墨玉哥哥,那个家伙,是个采 花大盗,武功真是高呢,扶桑和他较量了好几个回合,不过,扶桑还是赢了,扶桑,回来见哥哥了。

扶桑没看到,墨玉的眼睛里泛出了泪花。他突然间,明白了一切。

那个所谓的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扶桑自己吧。而她的真实身份,追溯到四年前,正是被白影蝶用染毒暗器杀死的苏江北!

而遇到他,亦是苏江北的安排吧!难怪他对她似曾相识,她与苏江北,其实是有三分相似的。

而他也想起了,当初为人正直的苏江北为何会掐住她的脖子以威胁自己,事实上,他根本不会对她下手,若是他不同意,他便会将扶桑带走吧。正是因为他心软了,宁可用月邪交换扶桑,他才能放心地将她交给他吧。

“只要将宝图合二为一,再倒上米酒醋等,再掺以处子鲜血,这张百毒不侵的宝图,便成了一张废纸。”

所以,当初被白影蝶玷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杀父之仇再加之污辱,她才会有那种恨不得将他吞噬的眼神。

而那另外半张藏宝图,如果没猜错的话,就藏在她的那只玉钗里。

扶桑这些年,便是如此地熬过来的,为报杀父之仇,并完成父亲遗愿。她甚至冒着危险,以被掳走之名引开府中部分守卫,偷来密室钥匙,再掺之从落霞身上得到的处子血,来毁掉那张在数年前引起腥风血雨的宝图。

而此刻,她的身上,正中了密室的机关,比“阴花散”还毒的“夺命镖”。

墨玉终于抑制不住,痛哭起来。

扶桑将一直紧握在手里的剑递到他的面前,正是月邪,她笑道,墨玉哥哥,这是扶桑给你的礼物。你收下吧,你收下啊……墨玉接过,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掌。凉得怕人。

怀中的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弱,唇边却带着笑容,墨玉哥哥,原谅扶桑骗过你。若有来生,扶桑,愿嫁给哥哥做妻子。可是,真的有来生吗?

会有的,会有的。

墨玉紧紧怀抱着她的身体,她的身体越来越凉,越来越凉。

苏州城外的小树林里,他终于找到了苏江北的墓。四年前,稚嫩的少女字迹写着,苏江北大侠之墓,女儿苏扶桑。

他将她葬在了苏江北的身旁,含泪刻下:深爱之女子苏扶桑之墓,齐墨玉。

齐墨玉在那坟前足足坐了一天一 夜,才离去。

而第二天,那墓前,竟然开出了鲜艳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