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瑶和萧锦穿戴齐整了之后,一同到了前厅,京城来的使者一见了萧锦便是满脸堆笑,走上前去先拍了几句马屁,说的无非就是萧锦骁勇善战,又立下大功一件云云。
宋瑶不知皇帝舅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总是觉得心里边有些不安稳。
寒暄了几句,使者便宣读了圣旨。
宋瑶听得清楚,皇帝舅舅在圣旨里说萧锦立下大功,官封骁骑大将军,又封他为永定侯,以昭显皇家荣宠。
又是升官,又是封侯,府里边的其他人都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可宋瑶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皇帝舅舅使的障眼法,名号上面好听,可权力并没有增加,也许皇帝舅舅现在正伤脑筋怎么将萧锦的权削一点下来才好呢!
使者念完了圣旨,听得下面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又单独朝宋瑶说道:“郡主,太后娘娘有话要小人带给您。”
宋瑶忙问:“皇祖母要同我说什么?”
“太后娘娘说她十分惦念郡主,还有……驸马爷他……”
“爹爹怎么了?”
“郡主莫急,驸马爷前些日子受了风寒,本以为是小病,可谁想后来几日却越来越厉害起来了,到最后竟有了肺痨的症状……”
“什么?”宋瑶大惊,“我爹爹得了肺痨?”
驸马爹的身子一向孱弱,从前有一回也是受凉得了风寒,咳了好些时候才好的。
没想到这一次却这么严重!
“太医也去诊治了,只是宋驸马思念郡主,病中还念着郡主,这病一半靠药石,一半确实要靠病人自己的心思。所以这一回小人除了来传旨之外,还奉了太后之命,将郡主接回京城,去探视宋驸马。”
宋瑶这时候哪里还有别的念头,一心只挂念着宋进书的身子,眼泪啪啪往下掉,恨不得身上立刻就长了翅膀,飞回到京城去。
她转头看了看萧锦,他走上前来握着宋瑶的手安慰道:“阿瑶别哭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回去见你爹爹吗?你放心,宫中这么多太医,岳父大人他一定会没事的!”
“真的?”
萧锦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抹去,柔声道:“自然是真的。”
“那你随我一起回去吗?”
“傻瓜,我是驻守边关的将军,没有皇上的命令,怎么能自己回京呢?你先回去,等到岳父大人没事了,就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一边是对重病父亲的牵挂,一边是对将要暂别丈夫的不舍,宋瑶将头埋在萧锦的怀中,温热的体温包裹着她,那样温暖,那样令她安心。
萧锦,我会很快回来的……
宋瑶惦记担心驸马爹,当日便就回了荣华阁收拾了几件衣物,带着红桃,便随同使者一起启程回京了。
临别临行,到底还是依依不舍。
将军府的门前,萧锦站着,就像一棵青松一般,望着来使的马车载着宋瑶渐渐远去。
突然心头有一种坠落失重的感觉,想起处处见面时的小丫头,想起从前种种她的娇俏可爱。
阿瑶,阿瑶……
他多么喜欢唤着她的名字,看着她明媚的笑容。
他的手心里边握着那只绣着“瑶”字的香荷包,他一直都随身带着。
在虎门关打仗的那几日,他身在军营,也思念宋瑶,可心情却不像现在送她这般,因为他知道,她就在家里等着他,只要他回去,便能看见她。
可是现在,虽然说了很快就会回来,可是当马车渐渐消失在大路尽头的时候,萧锦的心中蓦地一痛,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她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一般了。
从京城到雍城,转眼已是一年多的功夫了。想起当初宋瑶刚来雍城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摆脱萧锦,想要让他能休了自己再回京城去。
可这一年下来,宋瑶哪里还有这个念头?她的心早已被萧锦俘获,只是短暂的离别,却觉得有些淡淡的失落。
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将雍城当成了自己的家,而萧锦已经渐渐成了她生命中除了驸马爹之外最重要的男人了。
“小姐,你是不是舍不得将军?”红桃在马车里看着宋瑶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问道。
“红桃,我担心驸马爹……”
“小姐,驸马老爷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红桃劝着宋瑶。
“嗯。”她点了点头,可不知怎么,心里始终不安。
一路颠簸,披星戴月地赶路,终于在十多天后回到了京城。
京城已是夏末时节,清风拂面,空气中还飘散着淡淡清香。离开一年,从雍城再到这里,顿觉满眼繁华似锦,歌舞升平。
在京城,你永远不会担心哪一天战火就打到了你的家门前;在京城,你不必害怕今天还好好睡在家里,明天就突然间什么也没有了。
当然,现在的雍城百姓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担心,因为有萧锦在,他们就算依然能够嗅到炮火烽烟的气息,却依旧能够安然入睡。
在雍城,萧锦就是他们的保护神!
马车一到驸马府,宋瑶就唤着“爹爹”,一路小跑进去,小红桃跟在后面追得直喘气。
府里的仆从、丫鬟见到宋瑶回来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好像根本就没有得到郡主要回来的消息一般。
一直跑到了宋进书的房间,宋瑶推门进去,却见床铺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不是说驸马爹病重了吗?人到哪儿去了?
宋瑶喊过府里的小丫鬟秋香,问:“爹爹呢?不是说他得了重病吗?为何人不在府里呢?”
秋香支支吾吾回道:“小姐,驸马爷前些日子就被太后派人接走了,奴婢……奴婢也不大清楚……”
“接走了?那爹爹他可有患病?”宋瑶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大对劲。
秋香摇摇头,不敢抬头看宋瑶,低低道:“奴……奴婢不清楚……”
宋瑶一边心里担忧驸马爹,一边又觉得这里边甚是蹊跷,手心里沁出了汗来,正在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那边厢宫里的动作倒是极快,已经有人来传太后懿旨,说是召荣华郡主入宫觐见。
按说进宫见皇祖母,宋瑶心里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不知怎么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驸马爹到底去哪儿了,是被皇祖母接走治病了,还是……?
一路怀着心思,走了好一会子才到了太后宫里。
太后正坐在花园里逗着一只白毛鹦鹉,她说一句话,那鹦鹉便也跟着学一句。
她朝那鹦鹉说:“小东西。”
那鹦鹉也朝着太后回了一句“小东西”。顿时,太后和身边几个妃嫔娘娘读被逗笑了。
门口小太监传了一声:“荣华郡主觐见。”太后这才敛了敛笑容,挥了挥手,让一众妃嫔都先散了。
“皇祖母……”到底是从小被太后疼大的,宋瑶一见了太后,想起往日,不由双眼盈满泪水,走到太后身边,被她搂了个满怀。
太后对宋瑶那是真心疼爱的,一年多没见,瞧着原先这在京城娇娇嫩嫩的小姑娘,在雍城呆得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不由心疼起来,捧着宋瑶的脸道:“阿瑶,你可想死哀家了!”
“皇祖母,阿瑶在雍城也时常思念皇祖母,不知您老人家近来身体可好?”
太后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来:“哀家身子骨还算硬朗,难为你有这片孝心。”
宋瑶顿了顿,开口问道:“皇祖母,阿瑶在雍城听说爹爹得了极严重的风寒,又说快有成肺痨之势,阿瑶心中挂念的紧,可是回到府里又不见了爹爹,皇祖母……”
“阿瑶,”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的神色,抚了抚宋瑶的头发说道,“放心,你爹爹没什么大碍,皇上体恤,现下已经迁到别处去养病了。”
“别处?”宋瑶仰起脸,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太后,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阿瑶,你难得才回来一次,哀家想留你在宫里多住上几日,等到你爹爹身子大好之后,哀家便会宣他入宫和你相见的。”
宋瑶抿了抿唇,为什么是入宫相见而不是回府相见?为什么好好的,爹爹会被迁到别处,还不让他们先见上一面。
从雍城接到圣旨,然后回京,这其中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总让宋瑶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住进了太后的寿安宫,宋瑶这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厉害。
整整一天,她走到哪里好像都有别人跟着,而且她一想踏出寿安宫的大门,便立刻会有小太监拦住她,腆着笑说:“郡主娘娘,太后吩咐了,您不能出这宫门。”
“为什么?我又不是犯人,怎么就不能到别处去转转了?”宋瑶气道。
“这个……是太后的吩咐,奴才不知。”
宋瑶想要去找太后,可每一回,芳姑姑不是说太后已经睡了,就是说太后身子乏了,不想见人,宋瑶被囚在这小小的方寸天地里,心里越发纠结。
晚上,她想了又想,叫过红桃,把自己心里的疑惑同她说了。
“红桃,你觉得这件事到底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心里有个不好的感觉,可是又不敢往那上面去想。”
其实红桃也感觉出来这次回京里面有很多奇怪的地方,现在宋瑶行动极是不自由,也不知道皇上和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姐,我总觉得……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您的。”
“我也是这么觉得,”宋瑶咬了咬唇继续说,“红桃,我在想是不是爹爹他根本就没有得病,会不会这一次火急火燎地将我召回京只是一个幌子。”
联系起之前萧锦的那一场胜仗,宋瑶的心底越发觉得,召自己回京这个主意不是太后出的而是皇上。
而他之所以要这么做,难道是为了对付萧锦?
一想到这里,宋瑶的心里咚咚直跳,不禁攥紧了拳头。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红桃觉得宋瑶的脸色极不好看。
宋瑶腾得站起身来,朝太后的寝宫奔去,不行,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找皇祖母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