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瑶穿着一身繁重的新娘喜服坐在洞房里边,又是闷热又是气喘,真是难受得紧。等着萧锦回来,这感觉怎么就像在等着被判刑一般难受?
想一想,今天这一天还真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啊。这一下算是各归各位,不用再有什么纠结烦恼了,只是如此一来,她便也只能心甘情愿就嫁给了这头黑熊?从此往后就在这雍城呆着,听狐狸舅舅的话,当他的眼线监视黑熊?
宋瑶习惯性地咬了咬唇,探子细作似乎不是什么好职业,要是万一被发现,那可糟得很。去,反正狐狸舅舅又没告诉她要她监视些什么,如何传递消息之类的,她就装傻充愣,才不去趟这滩浑水呢!
想着想着,桌上的红烛已经烧了快一半了,宋瑶扯了扯喜服的衣襟,闷得有些受不住,便拉过红桃:“陪我到外面透透气去。”
红桃迟疑道:“小姐,今晚可是洞房花烛之夜,要是万一将军回来了……”
宋瑶伸手在红桃额上一点,板了板脸气道:“小红桃,你是我的丫鬟,还是他的丫鬟?怎么不听我的话,反倒事事都为他想?莫不成……咳咳,小红桃,你想……”
宋瑶故意逗她,红桃忙道:“小姐哪里的话,奴婢自然……自然是向着小姐的。以前是奴婢顶着小姐的身份,可现在一切都大白了,奴婢怎么敢有任何不该有的念头呢!”
“哎呀,好了好了,瞧你说的,我逗你玩玩罢了。”宋瑶拉着红桃,“雍城里边,便就你同我最亲近了。我就是闷得很,想到外面吹吹风,一会儿就进来。”
荣华阁屋外的院子里,清风徐来,碎落一地清辉,院子里种的青竹随风摇曳,婆娑作响,站在这里,仍能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欢笑声,热闹声,今晚是萧大将军的大婚,也是全雍城百姓的大喜事。看着这样的热闹,便能知道,萧锦在雍城百姓心中是怎样的地位了。
宋瑶坐在院中石椅上,吹了会儿风,月影朦胧下,恍惚竟见青竹丛边站着一人,身形孤寂冷清,地上的影子被月色拉得老长,也不知他在那儿站了有多久了。
“军师,他们都在外面喝酒作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宋瑶朝着影子问道。
“不喜欢那样的热闹,一个人在府中信步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来了,扰了郡主赏月雅兴,逊之万分歉然。”那朵浮云从丛丛青竹影中走出,仍是当初宋瑶在小月池边所见那个温润如玉的军师,只是看起来眼角眉梢之间多了一分愁绪。
站在眼前的宋瑶穿上了新娘红妆,看起来气韵动人,她是美的,美得那般伶俐,那般可爱,美得就如一抹明媚阳光,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照到了他的心里。当初他在城门口迎接“郡主”,在府中偶遇宋瑶,他就觉得这里面出了一些差错,郡主没有郡主该有的金玉之姿,反倒事事都要看个丫鬟的脸色。后来他留了心,越来越觉得两人的身份有问题,可是不知不觉中,心里一缕情丝却牵在了宋瑶身上。
他十来岁家破人亡,跟随萧锦之后一直过着烽火连天的戎马生涯,他从没有想过儿女情长,不愿想,也不敢想,又或者是,从未遇上有那么一个人让他可以去想。
可是,宋瑶出现了,她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问,你可是这府里的管家?
他带着她在草原上骑马驰骋,看着她躺在草原上,明媚的日光照在她的脸上,那个时候心中有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也是在那一刻,豁然明白,原来自己想要找寻的女子便是她这般的。
他抱着忐忑的心情去问她的心意,他多希望她也是同样如此,能够毫不迟疑地接受,只要她说一句“愿意”,那么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都愿意去了。
可就是那一丝迟疑,那一抹犹豫,她眼底落下的重重心事,让他知道,原来她对他的心并非如此,那个时候有些失望和落寞,可他却并没有放弃,至少她只是还没有那样爱上他罢了。
可是今日在雍全街上,萧锦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宣布,她是荣华郡主,她是宋瑶是他的妻,司马浮云的耳畔仿佛有一道惊雷落下,他早已猜到她的身份,可是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嫁给别人,嫁给他最为敬重的大将军,那种滋味苦在心头,仿佛是有一把刀子一点一点凌迟着他一般。
这样的夜晚,本该普天同庆,可他又如何强颜欢笑?只能默默离席,一个人不知不觉踱步走到了这儿,心里还是放不下啊!
宋瑶如何看不出司马浮云眼中的不舍情意,当初她初初来到雍城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他帮她护她,是他如三月和煦春风一般在她身边,令她感到一丝暖意。
想起从前他的温润笑意,想起他的丝丝情意,心底还是有些感动的。
“红桃,去屋里拿壶酒出来,我与军师饮上一杯。”
司马浮云怔了怔:“郡主……”
宋瑶:“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怎么军师都不愿喝阿瑶一杯喜酒吗?”
司马浮云这才坐了下来,如花红颜便在眼前,可是,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也罢也罢,他心中轻叹一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逊之祝郡主和将军……百年好合。”眼底泛起一丝酸楚,淡淡却掩不住的忧伤,这杯酒凉在喉头,苦在心里,饮下这杯酒,从此往后他便要抛却从前对宋瑶的那些爱意,一心将她当成将军夫人。
月色下,宋瑶的眼中也迷蒙着淡淡氤氲水汽,若一泓清泉,更显动人,她亦端起酒杯饮了一杯,浅浅道:“军师,阿瑶多谢你从前的照拂,你的情意……你对我的情意,我都知道,只是天意如此,我们遇错了时间,怨不得旁人……”
司马浮云心中一颤,迎上宋瑶清浅动人的眸子,想要说话,却听庭院中传来一声咳嗽,回过头去,穿着新郎喜服的萧锦已经走了进来。
“刚才在酒席那儿找了你好久,没想到逊之你跑这儿来讨喜酒喝了。”萧锦呵呵笑道,他仿佛是有些醉意了,脸有些红,望向月影下的宋瑶时,眼中迷离恍惚。
“逊之只是信步闲逛来了这儿,便……便向夫人讨了一杯喜酒喝。”
“原是如此。”萧锦淡淡笑了一笑,点了点头。
司马浮云不便再久留,若说从前他还想着宋瑶的话,今天也已经不再抱任何幻想,毕竟在他心中,萧锦是这个世上最令他敬重的人,他输,输给天意,输给萧锦,也输的心服口服。
司马浮云走后,宋瑶站在院子里和萧锦就这么对面对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了半晌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到底还是宋瑶先憋不住了,干笑了两声,倒了杯水酒喝下壮胆,一边说着:“哎呀,今天这天气怎的如此闷热。”一边提着繁重的裙摆,匆匆要往屋子走。
萧锦瞧她那东躲西闪的小眼神,心里头忍不住想要发笑,他当真就这么令她害怕吗?
走上几步,又故技重施,将她一提,整个人扛在了肩上。
宋瑶扯着他的衣服气道:“死黑熊,臭黑熊,你又要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是娘子说闷热,那就让为夫代劳,扛娘子进屋。”
“我自己会走,放我下来!”
“我喜欢扛你,我偏不放。”
“你无赖,你无耻!”
“我和你拜了天地,成了夫妻,哪有人这般说自己丈夫的?”萧锦抽了抽嘴角。
“你……你这淫贼,你还是个大骗子!”宋瑶被他扛着,心里慌得很,口不择言骂了起来。
“淫贼……?”萧锦偏了偏头,“你老骂我淫贼,我何时淫过你?反正今天我们成亲了,我就当一回名副其实的淫贼好了!”
这黑熊,怎么笑得比狐狸舅舅还要奸险?难道今晚正要被他连皮带骨都吞到肚子里去?
宋瑶正想说些什么躲过了今晚,萧锦却已将她扛进了屋子里边。
喜房中,红烛摇曳,香气缭绕。
屋里边儿,红桃见了这情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识趣说了声:“奴婢……告退。”不敢再久留,赶忙掩门而出。
梅娘和春喜夏欢听闻将军回来了,匆匆赶了过来,红桃忙拦住她们:“将军和郡主进屋了,咱们……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梅娘会意,说起来什么礼数规矩都是假的,只要这洞房洞成了就行!当即便对月祝祷,希望郡主娘娘和将军夫妻和顺,早日为萧家开枝散叶。
春喜和夏欢跟在梅娘身后,也一起虔诚祝祷。
小红桃心中叹了一声,双手合十,对着月亮暗暗说道:希望将军大人下手轻点,少折腾一些,到底小姐是个身子弱的,经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