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支部落都想要得到最肥沃的草原,这是人之常情。但草原就是那些草原,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请求。而铁托的难题就是如何很好的分配有限的资源,尽量满足最多人的利益需求。
庆幸的是,从铁托父亲那时候起,达塔尔部将拥有的所有草原按肥沃程度分成上中下三等。各支部落按三年一轮换,轮流享有上中下三等牧场。这样就可以避免人为的许多矛盾和分配的难度。
不过任何制度都存在漏洞,刻板的轮流制度无法考虑到战争、自然灾害、疾病,草原退化等等问题。这就需要部落首领在综合听取各方述求及原因之后,结合轮流制度给出能够让大部分人接受的牧场分配方案。
这一年对于炽烈人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对于黑鹰汗的战斗损失。虽然战斗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那是在大量的人员伤亡与财物、资源损失为代价作为前提的。
而各支部落中损失最大的自然是铁托自己的部落,其次就是巴拉部、克尔部、苏力尔部。对于克尔部和苏力尔部的牧场分配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明年他们原本就会轮到上等牧场。最多三年到期后再议是否给他们加长一年期限。
可是巴拉部,原本今年就应该是轮到下等牧场的,是铁托架不住琪琪格的压力硬是以疾病为由增加了巴拉部多一年的上等牧场放牧期限。就是由于这个原因,去年的库里台会议已经有很多支部落表示了不满,要是今年再给他们增加放牧期限。必然会引起其它各支部落的集体不满。可要是不给他们增加期限,巴拉部那边一定也会不满。毕竟他们在乌兰战役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做出了重要的贡献。而且给予在战斗中做出巨大贡献的部落最好的牧场是炽烈人约定俗成的奖励方式,又怎么能单单让巴拉部例外呢。
“炽烈汗,我们巴拉部申请延长三年的上等牧场放牧期限。”赤那首先提出要求,果然这个烫手的山芋还是毫无意外的到了铁托手里。
“不行,不行,可汗。今年我们部已经让了一年了,明年说什么也不行了。难道你不要我们这支民众了吗?你的子民现在已经是饥肠辘辘了,我们的牛马羊个个都是皮包骨头,风一吹都能倒下。”今年硬是被延迟拥有上等牧场的朝鲁部立刻提出了反对,首领朝鲁把自己这支部落声泪俱下地说的有多惨就有多惨。
“朝鲁夸张了吧?”巴拉见不得朝鲁一个大男人这个样子,“我们部落这次乌兰战役损失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战斗英雄不应该得到最好的牧场吗?难道我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得到只是一块让我们吃不饱的下等牧场吗?”巴拉的话并不无道理
可他的话并没有平息朝鲁的气愤,反而引起了更多与巴拉部有利益冲突的其它各支部落首领与代表的反对。凭什么自己部落就要一直在贫瘠的下等牧场放牧,凭什么自己一直被欺负,在场的每一个草原男子的血性在这时候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激发。
狼多羊少,免不了矛盾与争吵。
铁托内心也很矛盾,纠结。在长时间的思考与沉默之后,在下面吵得都快要动手的时候,铁托只好开口了。
“安静,安静。”声音不大但却透着无尽的威严,争吵的众人回到自己的位子,个个都伸长脖子看着铁托,等候铁托宣布决定。
“延迟巴拉部上等牧场放牧期限三年,基于今年已经延长一年,时间调整为两年。”铁托首先宣布第一个决定
“大汗…”朝鲁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他想要发作,想要抱怨。但看着铁托不能质疑的眼神,所有的勇气立刻就消失了,他的内心已经想着如何向族民交代了。
至于巴拉和赤那,虽然铁托没有完全满足自己的述求。但他们也知道铁托能够给自己上等牧场是需要承受很大的压力的,而且今年自己确实已经延长了一年。听到这样的决定,他们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朝鲁,我知道你们部落很难,我也知道你们也在战斗中奋勇冲锋。去年就已经委屈了你们一年。我也不忍再让你们苦两年。”铁托说完顿了顿,似乎是在心里下一个决定。
而朝鲁听见铁托说不忍自己部落再苦两年,看到了事情的转机,立刻集中注意力,认真听铁托下面的话语。
“这样你们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一方面拥有一块下等牧场,同时,你们可以享有在我的牧场的放牧权利。两年后,给你们一块最肥沃的上等牧场。”铁托说完一阵肉痛,只是外人看不出来而已。
底下的人立刻再次躁动起来,甚至连铁托身边的额尔伦、琪琪格等人都向铁托投来不敢相信的眼神。除了雪颜,这个最熟悉铁托的女人,知道铁托做出这个决定是逼不得已的。
“炽烈汗…”朝鲁跪在地上泪水滑过脸庞,哽咽着艰难发音。
“朝鲁这家伙居然可以和炽烈汗一同放牧,真是太走运了。”
“铁托的牧场,那可是最最肥沃的黄金牧场啊。”
“从来没有听说哪个首领会把自己的牧场送给他人放牧的,铁托还真是舍得啊。”
…
大家议论纷纷,可终究这个问题还算是比较好的解决了。作为首领,铁托不能让自己的任何一支部民心寒,也不能赏罚不明。而对于巴拉部的要求,作为炽烈汗,铁托也不能完全满足他们。要告诉他们,不是你们要什么就有什么,你们的任何东西都是我赏赐的,要建立自己的威信。
关于明年牧场分配的一个大问题解决了,铁托也长长吁了口气。可还没等他从牧场分给他人的心疼中缓过来,又一个关于斡达河牧场分给达善人问题来了。
“大汗,我实在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太阳汗赏赐的斡达河牧场赏赐给乌达善人。那群狗东西,怎么配拥有那么好的牧场。”有人对于斡达河牧场的赏赐问题提出质疑。
在与铁托这,那些乌达善人简直就是自己圈养的一群羔羊,他们为自己提供食物,衣物,甚至还有好名声。现在竟然有人对此提出质疑,而且是自己心情本来就不好的时候。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把牧场赏赐给自己的敌人了?难道你是质疑你的可汗是白痴吗?”铁托暴发了,走下宝座抓着拿人的衣领一同怒吼。
那人吓得立马跪在地上,“炽烈汗,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为何你要如此生气。”那人还是不明白铁托为何会如此气愤,因为自己只是就事论事地提出一个议题而已,所有参加库里台大会的人都有权利这么做。
“他们叫达善人。”旁边有人小声提醒道
那人总算明白了,“大汗是我失言了,是达善人,乌达善人早就从这片草原上消失了,是达善人,达善人。”那人反复强调着
铁托其实倒不是完全真的生这人的气,他只是对自己心情的一个宣泄,只是想要通过这种方法让其它想要就此事提出质疑的人彻底不敢开口。
“起来吧。那是太阳汗赏给我的土地,怎样处理不需要你们多嘴。如果你们有些脑子,就会明白我的用意。能够消灭敌人的并不只有马刀,还有有毒的马奶酒。”铁托做回到位子上,良久之后才缓缓地如是说。
“是,是,炽烈汗英明,是我失言了,没有明白可汗的用意。”那人哪里还敢多嘴,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铁托又根据具体情况处理了一些明年牧场安排分配的问题,总算是比较完美的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
库里台会议有条不紊的按着事先安排好的会议议题进行着。很快时间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库里台会议原则上要在一天时间内不间断的完成。这是祖辈流下来的规矩,这一方面是对于祖先和神灵的尊重。炽烈人相信库里台会议举行期间祖辈和神灵都会进入会场见证会议过程,自然不应该让祖辈和神灵等上好几日。另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参会人员出去之后就某个议题相互串通,勾结成利益集团,影响库里台会议的实际作用。
“本次库里台会议的最后一个议题是汗位继承人选”司仪略显疲惫地宣布最后一项议题,在场的所有人此刻也都是累的不行了。
“我提议立铁扎为汗位继承人。”听到汗位继承人这几个字,巴拉立刻就清醒了许多,第一时间提出自己的意见。
“我同意。”赤那第一个复议
很久之后,才陆陆续续得响起,
“我同意”
“我附议”
“我赞同”
这些都是巴拉事先联系的各部落贵族,原本已经是意识模糊状态,听到巴拉和赤那的提议后,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不同意。”一个带着岁月沧桑的声音有些错愕的在一片赞同声中响起。
大家纷纷清醒了自己的意识,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想要看看这个有些胆大妄为的人是谁,竟敢违背众人的意志。
“不可,可汗,这有违先制,也不利于部落未来发展。”原来是沉默了一整场会议的额尔伦,这个达塔尔部最尊贵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