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黄金荣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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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教雷教主立机关,夺娱乐城开赌场(6)

此外还增添了许多新花样:底楼设“共和厅”,引沪上名妓轮流献艺,美其名曰:“群芳会唱”;在露天场地安装高空飞船,吸引儿童;“乾坤大剧场”上下两层,有座位千余,夜演京剧,开男女同台合演之先,是当时一些京剧著名女演员发迹之地;日映系列电影,如《七粒珠》、《黑衣盗》等侦探片及其他美国惊险打斗电影,以迎合一般市民的时尚。

为了招徕游客,黄楚九挖空心思,设置了许多新的游玩项目。他派人弄来了十多只小驴子,让看惯了黄包车、有轨电车的城市游客骑玩;他举办瓜会,搜集种种奇瓜供游客玩赏;他还搞了许多新奇玩意儿,如坐风车、拉杠铃、打弹子、套金刚、钓王八、吹橡皮牛、吃角子老虎等。

他知道上海人好奇,就千方百计地以“新”和“奇”去取悦市民,满足他们的心理欲望。

为了使大世界做到雅俗共赏,黄楚九特意请来了清代的遗老遗少、有闲居士,前来玩赏,请他们拟出了大观楼、小莲山、登云亭、螺旋阁、四望台、共和厅、雀屏、风廊、花畦等种种雅号。

1917年初建的大世界黄楚九还制作了大世界的“十景”:长阁流丹、层楼远眺、亭台秋爽、广厦延春、瀛海挥奇、霜天鹤泪、莺亭听曲、雀屏耀彩、风廊消夏、花畦赏月。大世界的亭台楼阁经文人这么一渲染,顿时雅趣倍增。

黄楚九在大世界里还添置了四十余处“诗谜摊”。游客来猜诗谜,不管猜中与否,均可获得大世界门票一张,如果猜得正确,还可赢得“司令牌”、“茄力克”听装香烟。

这种文人游戏,确实吸引了不少读书人,大文豪郭沫若就曾经到“诗谜摊”猜过诗谜。

在宣传方面,黄楚九更是有一套。他请著名的通俗小说家“海上漱石生”孙玉声“出山”,办起了一份名叫《大世界》的小报,八开四版,在大世界入口处由专人设摊出售,写稿者奉送“大世界”月券。

经过黄楚九的努力,大世界终于在上海游乐业中脱颖而出,成为全市最大、最有名望的游乐场,每天接纳游客高达二万人次,花花绿绿的钞票,像流水一样地涌到黄楚九的手中。

“大世界”游客如云,“新世界”相形见绌。汪国贞岂肯就此认输?她首先想到的是拓展地盘。起初打算在马路对面建房,架铁桥贯通南北。但英租界工部局以“妨碍交通,难保游客安全”为由,不予批准。

汪国贞遂取开掘地道一途。建房、开地道这两项工程颇费时日,耗资又甚巨,还影响了新世界的正常营业。汪国贞不惟“争一口气”,她也知道,如果不标新立异,以后难免会被大世界挤垮,所以勉强支持,盼望竣工开张,捞回血本。

新世界以新面貌出现以后,门票由二角增至三角。起初游客大增,但过了一两个月,游客觉得较之大世界,它只是多一地道,而地道建筑质量不高,两壁流水,臭味难闻,空气流通又不畅,使游客不得不掩鼻而行。

新世界赖以翻身的地道未能起到预期的作用,只得另辟财路。其中之一便是纠集一班无聊文人,撰文作诗,在上海名妓中选举什么“花国总统”、“花国总长”,在北部“自由厅”搞“群芳合唱”。但如此搞法终不敌大世界,汪国贞后来只好将它出盘了事。

在此之前,“大千世界”、“花花世界”、“神秘世界”等则纷纷因难以维持而关闭。

黄楚九的大世界之所以能在十里洋场独占鳌头,与他这个人善于花样翻新大有关系。他别出心裁,开办了一个游览储蓄部,除借以集资外,还赠送大世界门票来吸引游客,真是一举两得。

1919年,黄楚九又开设了“日夜银行”。说起日夜银行的创办,其中还有一段轶事。

黄楚九的私人秘书孙玉声曾介绍黄认识了昆曲艺人周凤林。周以演《刺梁》里的邬飞霞、《刺汤》里的雷艳娘而著名,兼演闺门且、贴旦等角色,有昆剧且角全才之称。周凤林与张勋素有交往,通过周的牵线,黄楚九又认识了张勋的姨太太王克琴。此后,黄便怂恿王克琴出资参加倡办日夜银行。旧上海商业街的夜景

日夜银行总行设在大世界附近的爱多亚路,另在浙江路宁波路口和北四川路虬江路口设立了分行,一天二十四小时对外营业。银行存款办法分零存整取,整数存款、定期存款以及随存随取等。

定期存款最短的可以三个月为限,其他六个月、一足年或二三足年不等。开户不限存款多少,利息较一般略高,存取手续简便。凡一次存入百元以上,赠送大世界入场券二张。此外,银行还以半价出租“纯钢坚固新式保管箱”,供存户使用。

黄楚九采用这些办法,使银行的存户以其周围的小职员、工人、小商贩、仆佣、妓女等下层市民为主。日夜银行的开办同时也大大方便了附近赌场里的常客。

黄楚九的一系列成功,早让黄金荣眼馋了,但又没有空子可下手。

黄金荣的大世界的游乐场是当日上海市民消遣的场所1927年,上海西药业公会改组为新药业同业公会,黄楚九被推选为第一任主席,同时还担任了上海总商会执行委员,黄楚九的商业巨子地位得到了公认。

然而,黄楚九的事业却也正是从这一年走上了由盛转衰的下坡路。

早在大世界诞生之际,黄楚九就为没有及时地将其附近的地产全部经营起来而感到懊丧,黄认为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失误。大世界使周围市面迅速繁荣,刺激附近地价上涨,经营者均获厚利,而大世界的主人却没有沾上多少光。1925年,坐落大世界不远,黄楚九私宅对面的“潮州坟区”打算迁往郊区,拟将地皮以投标方式出租。消息一经传出,地产商们竞相钻营。

黄楚九岂肯错过这一机会?他派人打探动向于外,运筹策划于内,志在必得。谁知讨论标价时,走漏了风声,结果投标时,一块“肥肉”落入他人之口。

据说得标者后来仅转租延安东路龙门路转角一处小地皮,其所得便足以抵消承租全部“潮州坟山”的租金。

黄楚九在气恼之余,匆匆忙忙动用日夜银行的存款,以高价租下浙江路宁波路的一块地皮,动迁原有住户,翻造三层楼房一座。

本指望建成后可高价出租赚上一笔,不料楼房落成时,恰遇上海市面萧条,且浙江路面狭窄,市口并不算好,因此新房门面一时乏人承租,除一间租给电力公司做“样子间”,一间租给鞋子店外,其余十房九空。

黄楚九骑虎难下,只好延聘熟悉各行业的人才,开设了黄隆泰茶叶店、四合兴点心店、黄楚九艺堂中药铺、罗春阁茶楼等,还将他的九福堂笺纸店从别处迁来,勉强撑起市面。但各铺的营业都不景气,甚至出现亏损,不仅难以收回投资,反而增加了一笔支出。

中国第一间华资银行——中国通商银行,1897年在上海成立,创办人是盛宣怀投资房地产业受挫,日夜银行受到牵连,黄楚九整天为调“头寸”奔波,弄得精疲力尽。

此时此刻,黄金荣觉得机会难得,准备大干一场,搞垮黄楚九,抢走大世界。

逍遥池浴室的按摩间里,黄金荣浑身舒坦地躺着。下半身在雪白柔软的大浴巾中,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粗黑大腿,搁在一个按摩女郎膝盖上,任她揉、捏、抚、拍。

当按摩女郎揉捏完麻皮金荣的肩胛,正要翻身叩背时,门口一声咳嗽,小声地叫:“师父,我来了。”

“是阿裕吗?进来吧。”黄金荣半闭着眼睛,等来人进室后,麻皮向女郎努嘴:“你去吧,等一下再来——把门关紧。”

进来的人叫唐嘉鹏,小名阿裕,原是八仙桥一带的白相人,自从拜黄金荣为师父后,他自己又广收徒弟,人数多到一两千。到20年代至30年代,唐与另一个大流氓顾竹轩两人,已成了黄门中两大台柱。

“阿裕,你手底下有多少人?”

“要调集两千人,没问题,师父,又有架打?”

“你啊,动不动就想打架,以后要多动脑筋。”

“那师父要我来干什么?”

“今天叫你来有笔生意要做。”

“啥生意?”

“让你手下人每天到日夜银行存二十元钱。”

“做啥?”

“在一星期存完。”

“那这笔款子谁出?”

“你们自己想办法。我告诉你,以后大世界要是归我了,你们还愁没钱吗?”黄金荣把自己的计划透给了唐嘉鹏。

徒弟心领神会,拍着手掌叫好,又拍着胸脯向师父打包票:“我敢打包票,一个星期之内,存完二十万,不用您掏半文腰包!”唐说完一拱手,转身退出房间。

京剧演出结束后演员与观众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大世界经理室灯光柔和,几炷檀香在宣德炉上燃着,袅袅青烟徐徐上升、荡漾、扩散,满室溢香。但这里的主人黄楚九气喘甚剧,病情沉重,入冬后才渐有痊复。

黄楚九懒洋洋地躺在逍遥椅上,闭目养神,他的年轻女秘书穿着睡衣在他身体前后按摩着,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黄楚九办公室的沉静。

那女秘书扭着屁股过去,尖尖手指抓起话筒:“喂,你是谁?喔,好的——经理,您的电话。”

黄楚九伸出左手来,接过话筒:“唔,是我。什么?……提款风?多少户?”

“有几百户,都是几十块的小户,但如此下去,恐怕会有大批储户涌来。”从话筒里传出沙哑的话音。

“为什么?”

“那些人在外面散布谣言,说日夜银行已经入不敷出了,黄经理由于心急,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

黄楚九一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预感到有人在兴风作浪,与他作对。但他毕竟是上海滩混出来的,经过风雨,见过世面,虽然自己现在疾病缠身,但应付目前这点小浪还是不成问题的。

在几秒钟内,他做出判断:“稳住,提多少付多少,不可慌!”

话筒里又传来声音:“黄经理,如果照这样提下去,恐怕款子不够呀。”

“能坚持多少时间?”

“——最多明天早晨。”

“好,一定要稳住,明晨七时左右,有一笔大款子进入日夜银行,一定要坚持住。”

黄楚九放下电话,揿了一下电铃,刚才那接电话的女秘书进来了:“经理叫我?”

“柳秘书,立即和廉先生联系好,我马上请他到鸿运楼去吃茶。”

“黄经理,现在已是晚上八点……”

“叫你去赶快去!”

等柳秘书的高跟鞋笃笃声消失在楼梯时,黄楚九才从逍遥椅上起来,到保险箱内取出一份房契,塞在自己的内衣口袋里。柳秘书去请的廉先生,名叫廉南湖,原是清末名士,他的夫人吴芝英便是革命烈士秋瑾的好朋友,也是当年收葬秋瑾遗骨并在西湖边修墓的主要发起人、赞助人。

在辛亥革命后,廉南湖觉得连年军阀内战,国事日非,不想做官,移居上海。前些日子,他干脆将家乡的田产、房产卖掉,筹了一笔资金准备在上海经商。

廉南湖原是个读书人,只会饮酒赋诗,对于生意经一窍不通,便只好请教好朋友黄楚九。黄借了一间房子给他做筹备处,日前廉先生已凑足了四十万款子,是开爿交易所还是做地皮生意,正举棋未定。

黄楚九现在日夜银行正急需钱,想把廉的那笔款子拿过来,怎样拿呢,黄准备将自己在浙江路弄堂房地产卖给他。

当天夜里,黄楚九用他那张生花的嘴巴将四十万款子归为己有,廉南湖用这笔款子换来了那幢卖不掉的房子。

第二天早晨七时光景,黄楚九的日夜银行经理打电话来,说日夜银行储备金已用完,怎么办?

黄楚九问道:“大概还要多少款子?”

“——看样子,大概需要八九十万。”

“怎么要这么多?”

“——现在小户已带动了大户,储户们都相信了谣言,恐怕今天所有的储户都会聚齐。”

“停兑半小时,写明布告。”

“——这不是火中加油吗?……”

“写明二十分钟后,金库现款马上运到,马上开兑。”黄楚九不慌不忙,胸有成竹。

钧培里黄金荣的密室这时也响起电话。那是在日夜银行门前做现场指挥的唐嘉鹏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向黄汇报刚才发生的情况:日夜银行营业柜台前,贴了张墨迹未干的布告:因去大金库运现款,放款暂停半小时,请各顾主包涵。

黄金荣听了这消息,心花怒放,放下电话,自言自语地说:“黄楚九呀,没想到吧,明天大世界就归我了!”

半小时后,热闹非凡的上海大世界游乐场开出两辆汽车,前面一辆敞篷的小汽车上,坐着两人,其中一位老者年约六旬,身穿长袍,原先蜡黄的脸上涂抹着油彩,显得容光焕发,他强打精神端坐车门。

黄楚九此时哮喘病日趋严重,但他深知目前自己的健康关系到银行的安危,所以支撑起病体,由女婿陪同,到这万头攒动的兑款人群中露露面,以稳定人心。黄楚九的女婿从敞篷车上站起来,他大声说道:“各位主顾,请不要拥挤,大家都能取到款,我们的现款已经运到,请大家闪出一条路,让运款的卡车开进来。”

运款的卡车徐徐开了进来,卡车上坐着六个武装巡捕押送着现款。银行职员一看现款运到,忙来搬运,大约搬下二十多铅皮票箱。存户们一见黄楚九的实力如此雄厚,马上议论开了:“我们不提款了,我们存进去。”

打麻将牌的女人“哗啦”一下,原来受蒙骗的群众由取款马上变成存款,这可急坏了现场指挥的唐嘉鹏,他马上打电话向老头子报告。黄金荣一听,气得麻点直蹦:“撤!”

初次交锋,黄金荣败下阵来。

原来黄楚九“耍”了一下黄金荣,当面愚弄了储户。他从廉南湖那里弄来的四十万款子只够装四只大铅皮票箱,他又用报纸装满了其余十几只大铁皮票箱,那六个武装巡捕也是临时雇来的。后来,街头里弄传着两句俚语:老黄一出空城计,吓退大亨三千兵。

不到三天,黄金荣便摸透了黄楚九玩的花样。他知道,自己把对手看扁了。其实黄楚九的门槛、噱头不在自己之下,必须等待时日,瞅准机会,才能弄垮他。

面对黄金荣设置的种种障碍,黄楚九有心再抵抗一下,但他的病情却恶化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1931年1月19日下午四时,黄楚九在“知足庐”寓所内病逝,终年59岁。

1月22日下午,上海各界为黄楚九举行大殓,往吊者甚众。当日《新闻报》上说:“爱多亚路知足庐门前,一时车水马龙,至为拥挤。黄氏灵柩系独副阴木制成,价值七千元。”

黄楚九在病中时,曾有遗言嘱托至友办理善后事宜。在他死后的当天晚上,由虞洽卿、王廷松、袁履登、叶山涛、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赵芹波等合议组织善后委员会。

委员会决定,除日夜银行及游览存款部暂行委托徐永祚会计师整理外,其余均照常营业。这无疑是宣告日夜银行的倒闭。

数日来,债主上门络绎不绝,一天竟有千人之多,而黄楚九的家属中无人掌握其生前经营事业之详情,局面一时不可收拾。一部分债权人遂组成债权团,延聘律师具文法租界“临时法庭”,申请以黄氏全部资产抵偿债务。

黄楚九的金银首饰全被人勒逼而去,他生前所置长袍上百件,也都挂在“知足庐”内拍卖。

本来,黄楚九所遗资产足以抵偿债务的,但法租界当局和黄金荣等人阻挠他人插手,日夜银行债权团因为黄金荣的门徒控制,借口清查,混水摸鱼,侵吞中饱,以致日夜银行的小额存款有相当一部分未获清偿,一批下层储户成了实际受害者。

这些人将含辛茹苦挣来的血汗钱存入日夜银行,现在却落得一场空。他们聚集在“知足庐”前,捶胸顿足,呼天号地,后来还发生了多起吞金、投河事件。

与此同时,法租界、公共租界的一大批买办、大投机家、大流氓正在为大世界的所有进行角逐。

四个月后,黄金荣凭借他的势力,以七十万元抵押价,从债权团手中盘入大世界。

1931年5月29日、6月1日,上海《新闻报》先后登载了黄金荣的“荣记胜利公司承租大世界”和“接办大世界”的两则启事。大世界招牌换姓,成了黄金荣的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