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万道霞光透过窗户,明晃晃地照进屋子。皇帝习惯性地睁开眼睛,但觉头疼如裂。又赶紧闭上。身边那么温暖,臂窝里,躺着一个女子,正在酣睡,黑发飘散,抚在自己的鼻端,痒痒的,他不禁打了个喷嚏。芳菲被惊醒,茫然地坐起来,揉揉眼睛。皇帝也坐起来。
两人目光相对。
芳菲面色惨白,像狠狠地挨了一刀。待要跳下去,却又不敢,因为身上不着寸缕。而皇帝,他也是如此。二人的心,都在剧烈地往下沉,仿佛,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枯井。芳菲声音发抖,身子也在发抖,整个人忍不住哆嗦起来。
皇帝本也是惊慌不已的,此时,却忽然伸出手,一把搂住她的肩头,沉声道:“芳菲,别怕。”她嘶声痛哭起来:“出去,你先出去……”他更紧地搂住了她:“别怕,别怕……芳菲……”她狠狠地捶打在他的胸口:“滚出去……”他不得不起身,草草地披了衣服。
“滚,你滚啊……”他迟疑着,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芳菲……都是朕的错,朕自然会承担错误……”“滚,滚啊……”他拉着门柄,出去。
门关上,芳菲才痛哭失声。眼前那么黑暗,那么恐惧,昨夜的胜利的喜悦,已经彻底无影无踪。
连续三日,太后都闭门不出。只对人说是感染了风寒。皇帝几次来瞧她,都被拒之门外。
傍晚。先帝陵墓。
一个人跪在夜色里,久久地,膝盖都麻木了。
身后,一个人慢慢走来,声音里带着笑意和欣喜:“太后,你做得很好。陛下在天之灵,一定会非常欣慰。”
她蓦然转头,看着通灵道长。道长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知道除掉了乙浑。芳菲摇头,再摇头,忽然开口,那么急切:“道长,陛下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道长一怔。
她却站起来,摇摇晃晃:“我老是感觉到陛下没有死,他还在……道长,既然现在的皇帝能够服用千叶红假死,又起死回生,陛下,他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你告诉我,陛下是不是还没死?”
通灵道长怜悯地看着她:“唉,太后,你怎会如此异想天开?先皇,他并非是中了千叶红的毒,当然无法解毒……”
芳菲颓然倒在垫子上,失声痛哭。
再说新帝,连日部署,将乙浑的残余彻底铲除。除掉乙浑后,事情繁多,涉及各种权利的再分配。这时,群臣对于新天子已经彻底震服,难为他能忍耐这么久,这么不动声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必杀技。联想起他当年除掉林贤妃母子的手段,众臣已经逐渐明白,新皇和先皇性子不同,可是,都是狠角色。就算是权倾一时的顾命大臣,也不敢太摆着资格了,一个个都开始低调起来。皇帝立即着手调整人事,提拔了一大批自己的心腹,以及王肃、高闾、李奕等。同时,还启用了前来投靠的李奕的族弟李冲到户部任职。
如此,匆匆之间,已经过了两月。北国君臣的暑假也已经过了一大半,再有一个月,就要启程返回京城了。
这日傍晚,皇帝再次来到慈宁宫。门口,张孃孃等习惯性的挡驾。他终于怒了,大喝一声:“朕要见太后,你们全都退下。”
众人不敢吱声,他已经怒气冲冲地就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