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颇为心酸,又很是愧疚,只低声说:“让爱妃受屈了,唉!”
但得这一句“爱妃受屈了”,张婕妤更是泪盈于睫,轻轻拿出帕子,拭着眼泪。
“爱妃,朕给你带了点礼物……”
宫人捧上来一斛珍珠,两支珊瑚,三套翡翠首饰,在诺大的锦盒里,琳琅满目,光彩照人。
“陛下,臣妾资质鄙陋,不敢拜领,否则,又要惹来一顿屈辱……”
“唉,爱妃何苦如此?朕也知道你受屈了,都是朕不好……”
就这样空洞的安慰?这算什么?张婕妤哭得更是厉害。
“爱妃,你好好休养身子。不要和冯昭仪计较,她还是小孩子心性,年幼无知……”
好一个年幼无知,冯昭仪都二十出头了,难道还年幼?左淑妃还比她小着几岁呢。就是自己,也才大她四五岁,冯昭仪年幼无知,若是换了其他妃嫔,会不会也是一个年幼无知?
记得左淑妃刚进宫时才十五六岁,一获恩宠,便生骄矜,只是某一次喝酒耍赖了一下,陛下就大发雷霆,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斥责了她一顿。左淑妃难道就不是年幼无知?
“爱妃,冯昭仪也没有坏心眼。爱妃不必跟她一般见识。以后朕会好好教训她的……”
好好教训?怎么个教训法?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还当夜回到她身边陪她一起不离不弃?随即马上为她的孩子祭祀山川?
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凉到脚。张婕妤却并不再悲啼了,只是轻轻收了泪,无限凄楚:“臣妾福薄,倒叫陛下笑话了。冯昭仪怀孕期间,脾气坏也是难免的,臣妾不会跟她计较的,陛下请放心。”
罗迦松一口气,又更是难过,这个女人也跟了自己好几年了,芳菲当时的确太过了。可是,她不但不敢吵闹,连委屈都不敢。他想到此,更是怜惜这处处可怜的美人,更是柔声:“爱妃,你好好休养着,朕加派御医替你看病。”
“不用,臣妾见了陛下,病就好了一大半了。”
“既是如此,朕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爱妃,你好好养着身子,来日方长……”
怎么?陛下又要走了?连在自己的房间里多呆一些时候也不敢了?
她的眼里充满了幽怨,声音也是幽幽的:“陛下,臣妾好些日子没有好好用膳了。但求陛下念在昔日情分上,陪臣妾用过这顿午膳……”她拭着眼泪,再次要跪下去。
罗迦急忙扶起她:“爱妃,快别如此。朕陪你用膳就是了。也罢,朕好久没尝过你这里的小菜了,哈哈,朕还真是怀念……”
“多谢陛下。”
简单的七八碟精致小菜,一壶温酒,是春寒料峭里最好的美味。
两三杯下肚,张婕妤的脸上慢慢地泛起了一朵桃花。柔柔地笑道:“陛下,臣妾处新来了一名歌女,弹一手琵琶还凑合。陛下若不嫌弃的话,臣妾就唤她弹奏一曲,以娱酒兴。”
罗迦正在兴头上,立即说:“好,就唤来弹一曲。”
张婕妤樱唇微张,轻轻拍拍玉手:“上来。”
案几的背后,是一扇屏风。屏风是用江南出产的上等丝绸绷成,上面画了水墨的山水,淡墨轻和的意境,三两枝腊梅,一个手持团扇的美人儿。因为这一日是阴天,天气寒冷,屋子里生了火炉,张婕妤用了自己最喜爱的熏香,淡淡的烟雾,犹如仙气飘渺。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少女袅娜地出来。
她身上披一层白色的纱,长长的黑发垂落,抱着琵琶,低垂着头,行动处,真如弱柳扶风,娴静处,又似临水照花。她的步履那么轻盈,身段那么袅娜,甚至还来不及让人分辨她美还是不美,就先被她身上那股出尘飘逸的少女之美所吸引了。
罗迦本是端着酒杯,不经意地喝酒,心里微微急切,想早点用膳好早点回去,以免那个小醋坛子又大发雷霆。他转动酒杯,无意间,忽然看到那飘渺的雾气,仿佛是不经意的,目光就落在那个曼妙的身子上面——
那雾气里走出来的玉人已经坐下,雪白的芊芊玉手,抱着琵琶,手指移动,未成曲调先有情。
仅仅只两三个和弦,罗迦就醉了。天啦,这天下竟然有如此高妙的琴音,饱含了一种浓烈的感情,高超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