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就算能想象她当时处境艰难,但他一辈子荣华富贵,含着钻石汤勺出生,再怎么艰难也想不到艰难到哪里去。
厨房比邻寝殿,转一个角落就到了。
李奕守候着监督菜肴,却见太子亲自前来,很是意外,抢上一步扶住他:“殿下,您怎么来了?”
太子见一桌子烧好的饭菜,放在各种银盏玉盘里,想必正是要给自己送来,便笑道:“这些菜肴,你们分吃了。”
“殿下,那您吃什么?”
他神秘一笑:“自然会有人给我做。”
这些人自然都是太子的心腹,他也不避着他们,只见芳菲已经如一个厨师一般,开始行动起来。
“你们下去吧,今天就不要管我了。”
“是。”
厨房里只剩下两个人,什么材料都是现成的,干净的。芳菲回头,见他目不转睛地看自己,笑道:“人家说,君子远庖厨。你还要看么?”
他表示怀疑:“这话可不像你芳菲说的,你是不是怕我偷学了你的厨艺?”
她晃动着勺子,神情十分得意。
太子便笑起来,坐在旁边的软垫上,看她烹煮。
第一次享受这样的“烟熏火燎”,却是如此心旷神怡,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一顿饭是如何煮好的,但觉兴味盎然,见她额头上微微的有了汗珠,就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从怀里掏一块帕子,伸手替她擦拭。
她身材娇小,又手忙脚乱,他微微低头,跟随着她转动的额头,她一个回身,本是笑着要谢谢他,但动作稍稍急了点,一抬头,竟然对上他微笑的眼眸——正碰上他的唇。
她一惊,手里的勺子差点掉在地上,他也一惊,赶紧后退一步,比她还不可思议。
她红着脸,低着头,那是生命里第一次短暂的碰触(当然,她完全忘记了曾被罗迦昏迷中抱住的事情了),第一次触电的感觉,心怦怦的,又一股子甜蜜。
太子后退一步,看她在烟火里的脸,恍惚中,想起第一次在神殿见到的那个白衣白纱的少女,那么圣洁,那么凛然不可侵犯。
他暗叹一步,不经意地再次后退一步,几乎靠着门了,才停下。有些距离,她不知道,但是,他却是知道的。自己真若太靠近她,不是待她好,反而会是害了她。
几碟小菜在案几上摆开。中间的一个盘子里,别出心裁,用了一个青瓜切成一只粗糙的鸟儿,做了点缀,虽然只是个大致形状,却跃跃欲试,要飞起来的样子。
太子看着这一桌子色香味俱佳的菜肴,看着双手红扑扑的少女将洁白的饭碗,象牙筷递到自己手上,还是不敢置信。总觉得,这一切,都距离她太远了。也距离自己太近了。
越是简单的事情,对于有些人来说,越是不可思议。
她嫣然一笑:“你尝尝,味道如何?这个鸡肉一点也不会油腻,你吃吃。”
她边说,边夹一块给他。他不由得看她细心温柔的举止,脸上那种因为劳动而滋生的红晕,也心跳加速——仿佛那是一个妻子的感觉,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又其乐融融。
他的脸忽然红了。
芳菲好生奇怪,但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脸色都是苍白的,现在竟然红了,还以为是血色上涌,病情好转之故,就更是开心,嫣然道:“你一定会喜欢的,快吃吧。”
他端碗就吃,但觉这肉食肥而不腻,清而不寒,入口化渣,鲜香甘美,竟是生平未曾见过的美味。这么普通的东西,为什么会做得如此可口?他看芳菲,只见芳菲瞧着自己,满脸小小的得意,洁白的额头也带了笑意。
会做菜的女子并不稀奇;会治病的女子也不稀奇;可是,那女子因自己而来,因自己而洗手作羹汤,他再是少年老成,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少女会怀春,难道少男就不会怀春?
但觉眼前的人儿,简直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伴侣。这一瞬间,忽然豪气大增,就算是圣处女公主又如何?这跟她何关?现在,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俗家道姑,一个冯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