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兼程,远远地,平城在望。
双脚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芳菲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那时,自己还小,一来就是不愉快的经历,饥饿,被嘲笑,神殿的那些恐惧岁月……事到如今,竟然以女道士的身份再次回到这里。
真是造化弄人。
她想起太子的病情,却又觉得激动不已,若不是他,自己早已死了!就如安特烈所说,自己这条命,完全是太子一手救下来的。自己要报答他,一定要报答他。
罗迦勒马,不经意地看着她急切的神情。那是少女悄然流露出的一种热切,这热切令她面庞嫣红,双眼晶亮,脸庞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可逼视的光彩。他心里一凛,忽然意识到什么:芳菲,她何故如此担心太子?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病情?便隐隐的不悦。仿佛有人觊觎了自己的领地,就算是儿子,也不行!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故起了这样的想法,也不敢面对这样的想法,脸色便不知不觉地阴沉下去。尤其,越是靠近皇宫,这种低沉越是浓郁,仿佛这一次的回归,是一次不可捉摸的造化和风险。自己,是不是原本不该带她回来的?
芳菲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异常,更无心观察他是否生气,她一路上都很少和罗迦说话,心却怦怦的,早已飞到了那张病弱的面孔上了。
已经是夏末,平城的气候寒冷,一到夏末便有了几分凉意。太子躺在床上,咳嗽几声,一口气上不来,在喉间堵塞着,几乎当场窒息。
服侍他的侍女焦虑地大喊:“来人,来人啊,太子殿下他不行了……”
守候的御医冲进来,无能为力,不敢再下单药。却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退下,统统退下……”
“参见陛下……”
罗迦无暇和众人厮见,勒令所有人回避。
太子恍惚睁开眼睛,语气已经十分微弱了:“父皇……孩儿参见父皇……”
“皇儿,你怎样了?”
他悲伤地勉强睁着眼睛:“父皇,你不必替儿臣操心了……儿臣只怕是不能再服侍父皇了……”
罗迦见儿子气息奄奄,急忙说“儿子不要如此,父皇给你请了最好的医生回来……皇儿,你看看,谁来了?”
是什么名医呢?他对什么名医都不抱希望了。
眼前一花,只见那医生已经冲到自己面前,声音微微颤抖:“太子殿下,你怎么病成了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个声音那么熟悉,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枯瘦的手被她紧紧握着,这个道姑是谁?这个青天蓝袍子的道姑为何如此激动?
“太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应该啊,我看看……”
这声音清脆如百灵鸟,他惊喜起来:“芳菲?是芳菲么?你没死?”
“我没死,我还活着。”
因这一惊喜,一时接受不了,竟然晕了过去。
“皇儿,皇儿……”
“陛下,他只是晕过去了,没有死……”
罗迦松一口气。
芳菲淡淡道:“陛下,可否出去一下?我要替太子诊治。”
罗迦微怒,难道自己不可以当着么?但见她固执的眼神,只好说:“也罢,朕离开许久,也该先去上朝”,便匆匆走了。
芳菲关上门,四周一片寂静,她才松一口气,在床前坐定,先摸了太子的脉,才从怀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药丸替他服下去。
良久,太子悠然醒来,如在梦里,眼光追随着那个沉思的少女,她正在查看宫廷御医们这些日子开的处方,仔细核对。她提着笔,不时修改一下各种处方单子,圈圈点点。
“芳菲,你在干什么?”
她放下笔,十分惊喜:“殿下,你醒了?”
“芳菲……我真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是你……”他略微紧张,她怎么进来的?父王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如果身份暴露了怎么办?这时,才看到她高高的道士发髻,修长的脖子,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芳菲,你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安特烈说你死了……”他断断续续,只顾追问。
“安特烈怕大祭司追杀我,所以故意告诉你们我死了。”
“原来如此……”
她走过去,在他床前坐下,微笑说:“你先别管我,我好好的。等治好了你,这一切,我都会告诉你。”
“芳菲,你是怎么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