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轻吻天空
在梦里的青草原,仰头微眩,阳光俯在唇边,看风呢喃走过,轻扬谁的浅笑粉颜。爱淡淡印满心笺,层叠作帆……我坚信,握紧我手心,便握紧你给的爱,阳光有七彩,我只爱纯净天,天天蓝。
进入大学的桑柠像飞进了自由的天空,学习新课程,认识新朋友,尝试各种新鲜的东西。大学宿舍共四个人,来自天南海北,都很友好。同专业有个叫兰蕙的,爱笑,有时候又很腼腆。桑柠很快便和她成了好朋友。平时两人常常一起去上课,下课后兰蕙去校外打工,桑柠则到图书馆学习法文。到了周末,桑柠便去瑷蓁的小公寓找她一起做饭聊天,然后披星戴月地回到学校。
社团迎新,桑柠跟着兰蕙一起抱了一大堆传单回来,一边走还一边议论着各个社团的社长。兰蕙躺在床上挑选了一摞出来,桑柠一看不禁咂舌,“学生会、青年志愿者协会、文化交流协会、登山爱好者协会……这么多,你忙得过来吗?”
兰蕙忙着填单子,头也不回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挂个名就好了,例会有时间就参加,没时间就翘掉,你以为还是上中学,迟到旷课叫家长啊?”见桑柠仍然一脸迷惑,她摆摆手,“跟你说了也白说。你到底参加什么?”
“还没定。”
“你可以参加文学社啊。听说文学社的社长是一大帅哥、大才子,好多师姐都喜欢他,很多同学就是冲着他去参加文学社的!”
桑柠笑了,“你怎么不去?”
“我文章写得烂,根本进不去。”兰蕙叹气道。
学院开设了文学鉴赏课,周五晚上七点半到九点半,人人怨声载道。因为正好和兼职冲突,兰蕙基本上能逃就逃。好在教中文的老师都慈眉善目,第一堂课就宣布了没有正规的期末考试,四次作业,一次二十五分。开学一个月后布置下来了第一次作业,以《红楼梦》中的女性为主角写一篇千字评论文。那段时间正好赶上兰蕙兼职的餐厅的旺季,她天天晚上都加班到很晚才回学校,桑柠见她疲惫不堪,心一软便答应帮她做作业。
那时她只想着这不过是一篇千字文章,和朋友之情谊相比简直轻如鸿毛,岂料得到她这一生的轨迹都因此而改变了。
周末桑柠回学校一见到兰蕙,兰蕙便远远地摆手做投降状,“桑柠,对不起,我出卖你了!”
自此,郁帷源便进入了桑柠的世界。
第一次见到郁帷源时,他站在宿舍楼旁的那棵老槐树下,手抵墙,微仰着脸,一看就是那种智商高得不像话的男生。原来兰蕙把桑柠帮忙写的文章投到文学社想赚点学分,不料文中的选题竟是当期的热点,主编大笔一挥开辟了一个新板块,把桑柠的文章昭告天下。兰蕙招架不住,便把桑柠招了出来。文学社的干事一定要拉桑柠入伙,桑柠一拒再拒,以至后来塔尖上的社长大人亲自出马了。
心高气傲的社长大人是断没料想到自己会出师不利的。桑柠倔犟得很,无论如何都不买他账,让郁帷源十分没有面子。受身旁哥儿们的激将,一直被女孩子们众星捧月般呵护着的郁帷源,倒是对桑柠这小丫头片子越来越感兴趣,甚至写下一个月追她到手的计划书。送鲜花,拉横幅……然而十八般武器用尽,他的计划没有一点起色。
痛定思痛后,郁帷源改变策略,从桑柠的挚友下手。他带兰蕙去的是一家泰国餐厅,歌舞表演,颇具风情。兰蕙在心里反复给自己打气,要自己保持清醒不要中了糖衣炮弹的毒,不料帷源只字不提桑柠,只是非常细心地点她爱吃的菜,然后告诉她各种菜式的由来,随后又讲起自己年前如何与赴美的初恋情人挥泪作别,以致伤心绝望游戏人生。到头来,兰蕙感动得一塌糊涂,觉得桑柠要是再拒绝他简直就是毁掉一个大好青年,十恶不赦。
兰蕙就这么被收服了,奉命说服桑柠陪郁帷源去看演出。桑柠本要拒绝,但那场舞剧的女主角是瑷蓁,桑柠正愁弄不到票,便欣然同意了。
演出那天,在大礼堂坐下不到十分钟,郁帷源已呵欠连天。他转头扫了眼台上跳得正欢的舞蹈演员们,心里直犯嘀咕。若不是为了早日实现既定目标,打死他也不会来看这群踮着脚尖跳舞的女人的。想罢他歪头就睡。
不久,他被一阵热烈的掌声惊醒了。他睁开眼,目光再次回到台上的演员们身上,侧身问桑柠:“演到哪儿了?”
桑柠好脾气地说:“现在白天鹅刚刚出场,掌声是给她的。”
见桑柠快乐得两眼发光,郁帷源既惊讶又不以为意,弹弹手指说:“身材不错,下巴瘦了点儿,这种人以后的情路一定比较坎坷……”
桑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不理他。
台上的白天鹅正是瑷蓁,她的步子轻盈而优美,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她的舞台。郁帷源只那么一瞥,目光便锁在了她的身上,一刻也无法离开。
落下帷幕时,全场掌声雷动。郁帷源发现桑柠正和一群人一起拥向后台,便跟了过去。当他被挤得晕头转向后终于来到了后台,却看见桑柠和那个白天鹅拉着手激动地说笑着。此时瑷蓁已经卸妆,但帷源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和她那双带着一点忧愁的眼睛。
郁帷源很快便动用四面八方的关系,把瑷蓁调查得清清楚楚。凌瑷蓁,十九岁,金融学二年级学生,身高一百六十八厘米,体重四十八公斤,喜欢蓝色和紫色长裙,酷爱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凡·高的画和矢车菊,喜欢话梅,尚未有恋爱记录,唯一的好朋友就是桑柠……
既然凌瑷蓁和桑柠的关系那么亲近,依靠她来“曲线救国”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办法。可是,那么美丽的女子,怎么会没有谈恋爱,也没有朋友呢?
郁帷源开始接触瑷蓁并试图拉拢她。他和他的小兵在食堂里帮她排队买饭,一大早便到图书馆帮她占好座位,为她买来柴可夫斯基的全部CD,送给她最漂亮的新款冰蓝色丝巾……正当他得意扬扬着自己的一番工夫定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时候,瑷蓁却令他大跌眼镜。在他几番纠缠之后,瑷蓁开始不准时在食堂出现,向图书馆管理员检举他霸占多余位置,还把他的CD通通扔在他宿舍楼下的垃圾桶里,把他挑选的丝巾系在他楼门口外那棵枝繁叶茂的紫薇树上……几番折腾之后,他旗下的小兵们都开始笑他:帷源师兄啊,看样子你这会儿真是那泰坦尼克撞上冰山了。
开春了,渐渐暖起来,新学期又开始了。这天桑柠和兰蕙从体育馆出来,垂头丧气地向前走。马上要在网上选修体育课了,可供选择的有长拳、网球和游泳。兰蕙想学游泳,桑柠却一见水就紧张;桑柠说去学长拳防身,但兰蕙又认为长拳太硬缺乏美感。
“怎么办啦?”兰蕙叹气道。
桑柠一边踩落叶一边回答她:“只有选网球了!”
走着走着,她们就来到了网球场。网球场在体育馆后面的高台上,两旁是青葱的松柏。这里晚上灯火通明非常漂亮,白天也显得整洁大方。桑柠每次看到里面有人挥汗如雨的时候,便非常羡慕。
正在这时,一个天外飞来物向着她俩的方向射来,不偏不倚地撞到桑柠的脑门上。桑柠捂住额头,定睛一看,原来砸中她的是一个绿油油的网球。她弯腰拾起那个“罪魁祸首”,身后传来一声充满关切的男中音,“对不起,你还好吗?”
“不要紧。”桑柠转身要将网球交给来人。春天的阳光透过树梢洒落大地,然而眼前站着的这个青年男子,比阳光还要明亮。他穿着洁净的运动服,一只黑色的球拍扛在肩上,没有笑容,却传递着像笑容一样友好的气息。
桑柠的目光匆匆掠过他的面庞,伸手把球递到他手中,脸腾地红了。
“谢谢你。”那人说完,便转身向网球场走去。
才走了三五步的样子,兰蕙叫住了他:“哎……那个……”
那人转过身来。兰蕙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对着那人说:“打到人了不能光道歉就算了!”
那人有些意外,“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桑柠拉了拉兰蕙的衣服,兰蕙没理她,高声说:“教我们打网球吧!”
场内那人的同伴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见他们进来,便笑嘻嘻地在那人耳边小声说:“林亦轩,看来你就是比我运气好,一来就打中两个漂亮姑娘!”
林亦轩笑道:“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要给我下马威的!”说完他转身问兰蕙和桑柠:“你们打过网球吗?”
桑柠赶紧摇摇头,“你们玩你们的,我们看看就好!”
“网球是练好的,不是看好的。”林亦轩笑了,见桑柠有些不好意思,他又补充道,“要不,你们先看看也行!”
他们你一拍我一拍地开战了。绿油油的网球起起落落,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美丽的弧线。虽然桑柠不懂网球,却懂得审美,知道必须要精湛的技术才能酝酿那样的美感。她的目光随着网球的来回在空中飘荡,每一次掠过林亦轩的脸庞,却不由自主地像搁浅一样停留了几秒。
另一个男孩梳着时髦发型,一边玩球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俩搭讪。见桑柠不太回应,他的话题便集中到兰蕙那里。
见她们闲得太久,林亦轩看不下去了,走过来说:“你们看得也够久了,我教你们发球。”
桑柠呆立了一秒,在他的目光示意下走了过去。他先是给她示范了一个发球的动作后把球拍递给她,又给她口头讲授了一遍注意事项,桑柠照着他的话做,不料网球却连网也没有越过。
兰蕙焦虑地说:“你不是运动健将吗?怎么跟网球这么没有缘分呢?”
林亦轩转身对兰蕙说:“刚刚入门都这样,熟悉了就好了。”
“对啊!找找感觉就好了。”林亦轩的同伴也说话了。他眯着眼睛,向兰蕙做了个帅帅的动作,“你也过来吧,我来教你。”
兰蕙便欢天喜地地跑过去了。
桑柠再试了一次。那颗球飞入天空,像流星一样划过一道弧线,飞到另一边去了。她的心里就像千百朵鲜花怒放。
“太棒了!”她兴奋地跳了起来,球拍也随着她的起跃飞向了远处。
“啊!”林亦轩眼疾手快,躲过了她的“突然袭击”,不过球拍却是在劫难逃,哐当坠地。
兰蕙大声喊道:“桑柠,你在干吗?”
林亦轩把球拍捡了起来,眯着眼睛笑道:“一高兴就得意忘形了是不是?你刚刚是做到了,但是偶然的成分比较大,得多多练习。今天有点晚,下次吧!”
“下次?”桑柠急着问,“还有下次吗?”
“当然了。”林亦轩对她的追问表示疑惑,“难道你觉得你可以出师了吗?下周三,同一时间和地点。”
郁帷源并没有停下他“曲线救国”的势头。这天早上,瑷蓁远远便看到他斜倚在校门口,似乎等了很久。瑷蓁路过他跟前时,他身体一闪,挡住了她的去路,“喂,凌瑷蓁,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视我的存在?”
瑷蓁停住了脚步,说:“什么时候你能不这么无聊了,我可能愿意像认识新朋友那样跟你说上一两句。”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柔柔的,却带着让人望而生畏的严肃,“郁帷源,我实话告诉你吧,桑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向她靠近一步,我便会向后推你一把,靠近两步,我就推你两次,总之,我不会让你这种狂蜂浪蝶到她身边的!”
郁帷源还没有来得及组织话语反驳她,她已经大踏步地向前走去了,任凭他如何叫嚷怒吼也不理会。郁帷源在她身后很远的地方无可奈何地站住了,大声说:“不要以为这世界上就你一个人是真心关心桑柠!”
接下来一个星期都相安无事。临近校庆,学校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音乐会,瑷蓁问朋友要了票,一大早便赶到礼堂占座去了。
那确实是一场不负众望的音乐会,一层一层错落有致的音符汇集成一股巨大的音浪,充满了整个礼堂。瑷蓁站了起来,热烈地鼓着掌。正在这时,站在舞台中央的乐团指挥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郁帷源?”瑷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已经向她走了过来,黑色的礼服使他具备了十足的绅士派头,脸上也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想不到你也来捧场。”
瑷蓁不以为然地看着他,冷冷地说:“你这么自信?马马虎虎瞒骗外行人,就没有发现你在演奏过程中失误了两次?”
帷源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听出来了?那是很小的错误,可以被原谅的!”
瑷蓁道:“艺术的殿堂里是没有微小得可以被原谅的错误的。这就好比建造一座大厦,任何一个地方有了瑕疵不但可能影响整体结构的完美,严重的还可能使整座大厦坍塌。”
帷源睥睨着她,“你怎么听出来的?”
瑷蓁决定杀杀他的锐气,笑着耸耸肩,“我只是瞎猜罢了!”
果然,帷源的脸顷刻变了色,“你耍我?不对,你一定是个内行!”
瑷蓁眨巴眼睛,“我就是瞎猜的。”
这回帷源竟然没有发火,“你随便猜都猜出来了,可见道行之高。拜托了,帮帮我!”
此后,帷源便偶尔会找瑷蓁讨论音乐方面的问题。那时的他总穿一件白色的衬衣,虚心又安静。他的思维相当敏捷,瑷蓁的一个不经意的建议就能引发他滔滔不绝的灵感,有时候一夜之间,他便会一气呵成地写下一首优美动听的曲子或者一篇洋洋洒洒的评论文。当瑷蓁开始对他稍微留意的时候,便发现到处都是议论他的声音。他通常白天睡觉,晚上作业。会费劲心思为福利院的小朋友制作玩具,却穿着拖鞋出席那些庄重而无意义的学生大会,在课堂上打着呼噜下课后却拦着教授问上一长串稀奇古怪的专业问题,甚至以一等奖获得者的身份缺席科技作品大赛的颁奖仪式……瑷蓁多次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和那个梳着流氓头,站在楼门口对女生吹口哨的花花公子郁帷源是同一个人吗?
星期六的晚上,瑷蓁正在写一篇有关职工持股的论文,电话铃响起,是桑柠打来的,“瑷蓁,明天我想去找你,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白天我要去孤儿院,晚上来吧,钥匙在老地方。”
挂了电话不久,电话铃又响了,那边却传来了帷源彬彬有礼的声音:“凌瑷蓁,我新写了一首曲子,你帮我看看。”
瑷蓁说:“我下周一去学校,十点下课。”
帷源道:“我等不及那时候了,要不是这么晚了,我巴不得现在就去找你。”
瑷蓁笑了,“你自己写的曲子自己喜欢就好了,不一定要吹毛求疵。”
帷源道:“是谁说艺术殿堂容不得瑕疵的?”
瑷蓁无语了,“明天我有别的事情,你先发到我邮箱吧。”
第二天早上,瑷蓁收拾好东西下楼,帷源走了过来,接过瑷蓁手中的包。瑷蓁疑惑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帷源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陪你去孤儿院啊。”
上了班车,瑷蓁挑了靠窗的位置,帷源便在她旁边坐下。
“你怎么坐这么后面?”帷源体贴而又埋怨,“这里去二里山路程不短,坐前面颠簸小,不容易晕车。”
瑷蓁不答话。
接触几次下来,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不理人了。帷源知道她有时候不说话不是因为傲慢,而是因为她不习惯应付不喜欢的话题,于是便转而言他:“我的曲子怎么样?”
“我还没看。”
帷源一顿,却没有生气,“好吧!我只当和你一起去看孤儿院的小朋友,散散心。”
汽车在市区穿行了很久后,缓缓驶向了郊外。
帷源问瑷蓁:“我听说这两年来,你每个周末都去孤儿院做事。为什么?”
瑷蓁轻轻一笑,“因为我就是孤儿。”
认识她的日子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聊起有关自己的私事,帷源竟有些感动。他正要张嘴说话,汽车却已经到了,一个急刹车,瑷蓁的身体向前面一倾,帷源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她。瑷蓁抬眼看他,他也正看着她,目光里流淌着一片温暖。
孤儿院坐落在二里山脚下,风景宜人。瑷蓁一进门,一大群孩子便围上来。瑷蓁便在孩子们的簇拥下向他们的住处走去。帷源觉得无聊,便在孤儿院附近转了转。但风景再好一个人也孤单,他没走多远又转了回去。
走回孤儿院,他远远地便听到一阵阵笑声。透过玻璃窗户,瑷蓁正在讲童话书上的故事,周围围满了一大堆神情专注的小朋友。帷源的目光落在瑷蓁身上,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一张恬淡的脸。
瑷蓁放下了手中的书,伸手去抱病床上的孩子。帷源连忙走进去说:“我来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琴房。帷源看向瑷蓁,“你给小朋友弹曲子?”
瑷蓁神秘一笑,打开琴盖,动人的乐曲便从琴键落了下来。帷源正弯腰回答一个小朋友的问题,身躯在半空突然停顿了。
“你弹的是我的曲子,你看过了,且记住了……”
瑷蓁抿嘴笑着。
“不对……你修改过,比之前的更好了!”
瑷蓁仍旧不说话,直到一曲结束停下来,方才抬头看他,“觉得怎么样?”
“简直是太棒了!”帷源的眼睛闪着光,“真没想到,你竟然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瑷蓁合上琴盖,走到他身边,“曲子很清新,很像初恋爱人的淡淡倾诉,有没有想过配首小词?”
“小词?”帷源意外地说,“这个我倒没想过。”
瑷蓁笑着点点头,“曲子你记住了没有?我能帮忙的就这么多了。”
帷源立刻答道:“记住了。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吃过饭,帷源便提议到后山走走。二里山其实只是一个很小的山头,上山的路很陡峭,周围都是茅草,山顶只有一块不足五十平方米的空地,以及一片数得过来的树林。帷源好不容易才跟上瑷蓁的脚步,气喘吁吁地说:“你走得也太快了,健步如飞啊!”
瑷蓁低头看他的鞋子,说:“谁叫你这么没经验,出门还穿皮鞋。”
帷源说:“我哪知道出来要爬山的,只当在那些小孩子面前很威风神气,当然要穿得很正式了。”
瑷蓁见他满脸委屈,扑哧笑了。帷源向前一步,和她并肩站着,顺着她的目光向远方望去,“你在想什么?”
瑷蓁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郁帷源,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从小就喜欢建筑设计,我一直梦想着将来做一名杰出的建筑师,扬名国际。你呢?”
瑷蓁微微笑,“小时候,桑柠经常缠着我问这个问题,那个时候我从来没想过这些,只记得爸爸说过希望我能够像他那样做外交官。后来跟桑柠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我才渐渐明白,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在高中的时候看过一些报纸杂志的文章,对我国刚刚发展的金融市场很感兴趣,便学了金融,希望将来出国深造,再回国做一个金融学家。虽然我没走我爸爸期望的路,但我相信他在天之灵也会支持我的!”
瑷蓁转头,见帷源听得出神,便问道:“你知道桑柠的梦想是什么吗?”
帷源摇头。
瑷蓁笑道:“我也不知道。她的理想总是在不停地变化,巴不得全世界的事情都尝试一下才好。不过我总觉得,在她心灵深处一直有一个她很坚持的东西。”
“你知道那么多童话,也是受了桑柠的影响吧?”
“这倒不是。只是,孤儿院的小孩子总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我弟弟,忱儿。”瑷蓁双手抱在胸前,春风把她的头发吹动起来,她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他以前特别胆小,生了病又不肯吃药,非要妈妈给他讲童话故事他才肯乖乖吃药。爸爸妈妈去世那段时间,他又生病了,那段时间内都是我给他讲故事。我讲的故事都没有妈妈讲得好听,可他每次还是乖乖地把药都吃了。”
说到这里,她仿佛已经被回忆带到了很远的地方。帷源站在她身边,也不说什么,直到他看到天空飘来的乌云越积越多,才说:“看样子要下雨了,我们赶紧下山吧。”
瑷蓁跟着他往山下走,走了几步,豆大的雨点便打到他们身上。帷源一把拉住瑷蓁,“不能再跑了。这里下山得半个小时,我们会湿透的!”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说:“跟我来。”
他们来到一个小山洞口,帷源说:“先躲一会儿,这种雨来得急去得也急。”
小山洞非常窄,他们必须紧紧地蜷缩起来才能全身躲进去。雨越下越大,风声在林间呼啸,让人不寒而栗。瑷蓁的身边有泥水汇集而成的小水流淌过,帷源见了,便向一侧偏了偏,给她腾出了一点位置,免得泥水弄脏她的裙脚。
瑷蓁的头发已经湿了部分,凌乱地搭在前额上。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滴。为了腾出地方,帷源的身体微微向左倾斜,后背也因此湿了一大部分。风雨越来越急,接着雷鸣电闪。
帷源和瑷蓁靠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透过对面的小树林,一道电光闪过。在炸雷从天而降的一刹那,他迅速伸出手去,紧紧地捂住她的耳朵。她惊讶地抬头,正迎上了他那双目光灼灼的眼睛。雨雾迅速模糊了她的视线,但透过这所有的风雨迷离,她仍旧能够清晰地分辨出那双眼睛里面含着关切、勇气和不顾一切的坚定。
她抬头,注视着他,嘴唇翕动着,但是字字句句都哽咽在喉咙说不出来。
他的嘴唇张合着,声音很小却很清晰,就像清晨草尖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滴答滴答地落到地里,“你的耳朵不能再受伤了。”
风停雨住,两人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下走去。帷源不时回头等瑷蓁,见她提着裙摆,深一脚浅一脚的,不禁哈哈大笑,“你别提着裙子啦,没有用的!”
瑷蓁弯腰一看,果不其然,裙脚上早已细细密密沾满了泥水。见帷源站在那里等她,便向着他的方向走去,嘴角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
帷源双手抱在胸前幸灾乐祸,“平时见到你都是收拾得整整齐齐,这会儿这么狼狈,还真有意思!”
瑷蓁走到他跟前,放下了裙脚,双脚用力地踩到他面前的那个水洼里,里头积存的泥水顿时四处飞溅,帷源还没来得及闪躲,泥浆便像雨点一样落了下来,头上、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他一扭头看瑷蓁,正要怒吼,发现她也没有从自己的恶作剧中幸免,平日里瘦小白净的脸上流淌着脏兮兮的泥水,而那双蒙蒙的眼睛,却含着胜利的笑。
“好啊!”帷源大叫着,“你先挑衅,可怨不得我……”
他话音未落,瑷蓁已经再次先发制人了,她的头扭到一边去,脚则伸进水坑里不停地踩踏着。帷源见状,哪管皮鞋草鞋的,也把脚伸进水洼踩踏。开始只是踩水,后来就变成了踢水,再后来则成了泼水。等两个人笑够了,泼够了,早已分辨不出彼此的眉毛鼻子,只剩下两个浑身湿漉漉的泥人,眼睛一眨一眨。
回到山下,洗完澡,瑷蓁换上了四十岁的胖院长的衣服,而帷源则换上了汽车修理工的,两个人便这么坐车回城了。下车后,帷源和瑷蓁一前一后地在一个大楼前的小广场上走着。
帷源伸手指着那栋楼问瑷蓁:“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瑷蓁点点头说:“这就是驰名中外的长河集团。他们拥有雄厚的资本、科学的管理制度、优秀的人才储备,是当前北京乃至全国排得上号的大企业。”
帷源说:“长河集团的前任董事长叫许长河,现任董事长是他的女儿,叫许静如。长河集团在许长河那里创立,在许静如手里发展壮大,这父女俩都具备难得一见的商业眼光和魄力。”
“你对他们了解很多。”
“是啊。”帷源仰着头,看着那座大楼,“我关注他们很久了。我一直希望将来能够开创我自己的事业,我是学设计的,或许将来会有机会和他们合作。”
“你想创业?”
“是的。当今中国到处都是商机,生于这个时代,我不想辜负它给予我的机遇。”
“我支持你。”瑷蓁一边点头,一边伸出一只手去,“伟大的郁建筑师,幸会!”
帷源笑着握住了她的指尖。她的手指修长而柔软,冰冰凉凉。帷源紧盯着她,说:“答应我,那一天,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分享。”
瑷蓁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他,“郁帷源,记得你说的话。别等你成名了,第一个把我忘了。”
“我到死也不会忘记你。”帷源急切地说。
他的认真劲儿逗得瑷蓁笑了。瑷蓁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在流淌的灯光下,他的身躯和他的梦想一样高大挺拔。
“郁帷源。”她突然叫住他。
“嗯?”他转过头来。
“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了?”
瑷蓁歪着头看着他,说:“你喜欢柠柠的事,现在我愿意帮你。我答应了下个月初陪她去灵山野营,周六早上八点半,校门口集合。”
帷源恍然明白了,他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瑷蓁躲开了他的目光。两个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瑷蓁到家,帷源才匆匆说了句再见,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瑷蓁进屋后,饭桌上摆满了碗碟,桑柠一个个打开盖子,丰盛的饭菜便呈现在瑷蓁眼前。
“都是你做的?”瑷蓁诧异地问道。
“是啊!”桑柠吐吐舌头,“怎么样?”
“看起来很不错。”瑷蓁向一道菜伸出筷子,夹起菜送到嘴里嚼了嚼。
“怎么样?”桑柠试探地问。
“太棒了!你在菜里加了什么东西?”
桑柠笑嘻嘻地说:“我加了一点柠檬汁。”
“这个创意很好。”瑷蓁又伸手去夹另一道菜,眉头却瞬间皱成一团儿,“你这是弄的什么味道?怎么跟蜡烛一样?你这个发明家,谁要是娶了你,总有一天会因为你毒发身亡。”
“我加的都是可以吃的东西啊!”桑柠委屈地分辩道。
瑷蓁无可奈何地摸摸额头,“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叫做化学反应的东西是可以创造新物质的!”
晚上,桑柠和瑷蓁又挤在了一张床上,桑柠小时候就喜欢往瑷蓁的房里钻,躺在瑷蓁床上的时候她睡得最香,长大了这些年依旧如此。瑷蓁转向她,说:“桑柠,我想问你个问题。”
桑柠神神秘秘地凑到她的耳边说:“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是我最近认识的。他很安静,却举手投足都像在说话。”桑柠微微笑了,一脸憧憬的样子,“其实也不算怎么认识,只是见到他我就特别开心。”
瑷蓁自然十分惊异,“那你了解他吗?是什么样的人?在哪里?做什么的?”
桑柠茫然地摇摇头。
“那他有女朋友吗?他喜欢你吗?”
桑柠又茫然地摇摇头,“这些都是离我太远的事情。瑷蓁,你要是在佛罗伦萨见到一幅油画,你第一时间只会去想着它好美,而不会去想它是怎么用的色,用什么绘成的,对不对?”
这是瑷蓁第一次和桑柠讨论起感情问题。桑柠的神情十分认真,她坐在床头,胳膊环抱着腿,下巴枕在枕头上,有些羞赧,笑容却无处躲藏。瑷蓁不禁有些感动,本打算为郁帷源说的好话也全部咽了回去。她伸出胳膊抱着她,头抵着她的额头说:“桑柠,我真的好希望,你这份纯净的感情,永远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桑柠点点头,“相信我,我不会受到伤害。”
瑷蓁又说:“被你这么一说,我对这个人充满了期待。他长什么模样?个子高吗?眼睛大吗?不如,我给你纸和笔,你把他画下来吧!”
桑柠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伏在案上开始画画。她的速写功夫了得,不消十分钟便把画拿到了瑷蓁面前。瑷蓁一看,画上一个神采飞扬的男孩子握着一只网球拍。
深夜,桑柠已经熟睡,瑷蓁看着她的面容,轻声说:“柠柠,全世界我最爱的柠柠,他一定会喜欢你,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她转身,把那幅画轻轻夹在相册里。
这是第四个周三了。
“这次一定要鼓起勇气,问他的名字。”桑柠一边向网球场走去,一边下定了决心。
可是当她来到球场,却倏地发现,网球场空空如也。
下个周三,他们没有再来。
永远,他们没有再来。
自此,桑柠陷入了一种绵延不绝的惆怅。每到周三,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移动脚步来到那里,看着那些打网球的人,一张张的脸不断变换,她的眼底却永远只有一个身影,但那个身影再没有出现。
野营时间到了。这次的野营是中文系的学生会组织的活动,桑柠和兰蕙提着大包小包坐上车,见到帷源也来了,吃了一惊。
帷源冲着兰蕙一眨眼睛,找位置坐下,目光却在车厢里搜寻。
兰蕙见车厢里已经坐满了人,便好奇地问:“瑷蓁不是说要和我们一起去的吗?”
车向前一颠簸,便出发了。汽车驶出校门口,桑柠才转脸回答道:“她本来是要来的,但是一大早得知孤儿院一个叫成成的孩子病重,便赶到医院去了。”
帷源坐在斜前方,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谈话。汽车行驶了一二十公里,他的目光在窗外连绵不断的景色中游移。不知多久,他终究下了决心,“师傅,麻烦您停车。”
帷源赶到医院的时候,瑷蓁正坐在加护病房外面等待着。他顾不上气喘吁吁,开口便问:“成成怎么样了?”
“刚刚抽完血,现在在等结果。”
“你怎么不进去?”帷源在她身边坐下。
“他现在免疫力很差,不方便太多人围着。”
“小小年纪就经常生病,真是不幸。”帷源叹了口气。
“怎么没去灵山?”
“以后还有机会的,成成的病要紧。说起来你可真疼他。”
瑷蓁笑了笑,“成成总让我想起忱儿,忱儿小时候也经常生病。他的抵抗力很差,病房里总是消毒水的味道。有一次他发高烧,却冷静得像个大人,比任何时候都安静、懂事,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把华氏温度当成了摄氏温度,听到护士报数,暗地里以为自己要死了,因此装得特别坚强。”
帷源看着她,半晌后说:“既然那么放不下他,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美国?”
瑷蓁苦涩地笑,“我不能和他一起走,不能听到他的哭声,否则,我没有把握自己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为什么?”
瑷蓁脸上挂着苍白的笑,“因为我的爸爸妈妈,是我害死的。”
帷源一脸惊愕。
“小时候我和桑柠一样淘气,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那天爸爸妈妈整理行李,我和忱儿便一起研究那些户外装备,没想到一弄弄出了大问题。但当时我很害怕,担心挨他们责骂,什么也没敢说,后来,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我的面前出事了。他们出事那段时间,光忱儿的哭声就几度让我接近崩溃,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远离。”
她的眼里泛着泪光,而让帷源疑惑的是,自己的心竟然如此深切地痛着。他伸手拉着她,“凌瑷蓁,这么多年,你这样沉默着,一定压抑得不能呼吸吧?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伤痕累累,心里也是,身上也是?你的听力下降得很厉害吗?既然都来医院了,不如好好检查一下?”
瑷蓁摇摇头,“我不想见医生,他们就像我的梦魇。”
帷源凝视着她,手握得更紧了,“答应我,克服你的恐惧。你还年轻,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音乐和话语没有听够。如果你一个人觉得害怕,以后你可以这样拉着我的手,无论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瑷蓁和帷源离开医院时已经是傍晚了。两人饭后步行,又经过了之前走过的那个小广场。黄昏时分,一天的倦意一扫而空,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容。
夕阳照在瑷蓁的脸上、发上、衣服上,使她看起来像个橘色的仙女。帷源和她肩并肩,慢慢地走着。他的目光逗留在天边那几朵金色的流云上,却对瑷蓁说着话:“瑷蓁,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帮你做一件事情。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瑷蓁也没有看他,思考了片刻说:“我想吃冰淇淋。”
“那我给你买。”
瑷蓁扑哧一笑,“我要吃草莓味的。”
“我给你买。”
“大桶的。”
“没问题。”
“现在就要。”
帷源没有回音了。瑷蓁的目光从前面的大楼转回来,向身边看去,只见帷源早已经向广场边的便利店跑去,两分钟后,他已经又飞快地往回跑了。
笑容像五月的潮水在瑷蓁的脸上蔓延开来,她迎接着他跑过来的方向,一步也不离开。
“我们又到长河集团的楼下了。”瑷蓁仰望着那栋金碧辉煌的大楼说。
“这里叫长河广场,是许长河修的。这栋楼的设计师是一个法国人,他的作品舒缓流畅,他很年轻就驰名中外了,今年才三十五岁,已经获过好几次国际大奖了。不过你相信吗?有一天我会设计出更好的作品。”
瑷蓁点点头,“我相信。”
“为什么你回答得这么肯定?”
“因为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有天赋、最有梦想的人,你总是带给我一种奇迹般的幻想。”瑷蓁笑眼弯弯地说。她光顾着说话,脚一滑,身体便向前倾斜。帷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瑷蓁便整个跌倒在了他的怀抱里,他们如此接近,近得能够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他把她扶了起来。瑷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谢谢你。”
“你小心点,前面的路都挺滑的。”
瑷蓁没有说话,也没有放慢脚步。
“瑷蓁,要是不小心再滑倒,你该怎么办呢?”
一向疯癫的帷源却说起了这孩子气的话,瑷蓁笑得前仰后合。她仔细盯了他一会儿说:“你别松开我的手,不就好了?”
帷源一听这话,眼睛里立刻闪动着灿烂的光芒,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他握紧她的手说:“对!这样你就不会再滑倒了!”
走到人行横道时,红灯刚好变成绿灯,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向着马路对面走去。一边走,帷源又有点不甘心地问:“瑷蓁,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相信我呢!”
瑷蓁却反问道:“相信也需要理由吗?”
“可是,”帷源在马路中央停了下来,“可是我的事情你都知道的。我光上大学之后,就交往过九个女朋友。”
瑷蓁笑吟吟地伸出手指放在他的唇边,阻止他继续“坦白”下去,“下周末舞蹈团要去海边拍外景。有空的话,一起去吧!”
帷源咬着嘴唇,好让自己不笑出声来,理了理兴奋得要溢出来的心,他佯装镇定地说:“你答应给我准备一份礼物,我就去!”
这天早上,瑷蓁赶到火车站,帷源已经在窗口对她挥手微笑了。瑷蓁刚在他身边坐下,还没来得及把手中的口袋在小桌子上铺开,只见窗外有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孩正急匆匆地赶过来,用力地拍打着窗户,“郁帷源,你太过分了。平时你三心二意也就罢了,今天你连生日也不和我一起过了……”
帷源透过窗户对她喊道:“薇薇,你快回去吧!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我说没结束就没结束,我一天不跟你分手,你就不能跟别的人认真……”
帷源转过头不再说话。这时候,火车轰隆隆开动了,红裙女孩的身影和声音都远远地落在了站台上。
帷源转头问瑷蓁:“没事吧?”
瑷蓁摇摇头。帷源急忙伸手扒开小桌子上的袋子,里面全是话梅、饼干之类的零食。
“我的礼物呢?”他诧异地问。
瑷蓁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瞪着眼睛,伸出两只空空的手放到他的面前。
“这你也能忘啊?”帷源的眉头都蹙在一起了。
“你没告诉我今天是你生日啊。”瑷蓁分辩道。
“我……”帷源一时语塞,“你虽然没有东西送我,但是我却有东西送你。”帷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精美的纸条放在瑷蓁面前。瑷蓁好奇地拿过来,一看,竟然是一首小诗:
在梦里的青草原,
仰头微眩,
阳光俯在唇边,
看风呢喃走过,
轻扬谁的浅笑粉颜。
爱淡淡印满心笺,
层叠作帆,
飘飘荡荡天沿,
听风呢喃吹过,
梦里飞花的香水湾。
我坚信,
握紧我手心,
便握紧你给的爱,
阳光有七彩,
我只爱纯净天,天天蓝。
“真好。”瑷蓁赞道,抬头看向帷源,“这是你作的词?”
“是啊。”帷源颇有得意之色,“我第一次写词就是写给你,以后还会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