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真是又紧张又害怕又激动又高兴,回家给哥哥一说,他呆呆地看了我好一会,那样子就是不相信,是啊,我也不敢相信。本来哥哥对我能进这家大公司就深感意外,还淡淡地挖苦了我一句“你没做梦吧?要不要我把你喊醒?”
现在用他的话说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其实我这心里倒不觉得我的能力有多强,而是运气,从接到这家公司的offer的时候我的运气真是一天比一天好,而现在,简直是如日冲天。
老师这么夸我,引得前辈同事岳齐钧也时不时地过来对我看几眼,和我说上几句话。他做的是现场会议翻译,有时也兼做阿语的翻译,他是公司众翻译中的佼佼者,我的老师一提到他总说四个字:望其项背。他没什么架子,倒是热情得都有些让人不好意思了,却实在是个好人。老师玩笑说从没见过他对临时翻译这么感兴趣,他也不理会老师的话,就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谈话间又教给我不少东西,说实话,他只是那么不经意的一点,却比老师苦口婆心说半天给我的启发都大。
而他给我的不仅是工作上的帮助,还有细致入微的关心,这关心,我渐渐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算是一表人才,不仅帅气,人又很贴心很好,更难得的是,他特别稳重,老师说,除了和我会这么兴致勃勃地聊个没完没了,对其他人他一般只捡重要的话说。大概老师也看出来了,她也没说我什么,而我也不表示什么。
因为我是什么样子,别人不知道,我知道,我也知道没有男人会受得了的。他对我这么体贴关心,可是我不敢想一旦他知道了我的过去对我的态度会变成什么样。一落千丈吗?我已经体会过了,怎一个痛苦了得。
我不想吃食堂的饭,他专程给我从老远的王牌食府带回来回锅肉的时候,我终于忍受不了了,哪怕他是前辈,我也不在乎了,我冷冷地问他:“你了解我吗?知道我吗?”
他面对我的冷漠,温柔地笑着说:“我了解你,我知道你。”
我的心在微微抽搐,“那你了解我的过去吗?”
“不要找借口了。你不喜欢我是不是?”
“是。”
“可是我会对你好,别人不会。”他终于严肃不笑了,然后认真地说:“你给我个机会。”
我只好说:“公司不让谈恋爱。”
“谁说?谈恋爱的多了去了。”
我真是拿他没办法了。
我没想到,大家都没想到的是,公司老总竟然专程来看望我们几个实习生,我们新老同事们都屏息静气地看着老总笑容满面地过来,和大家一一握手。最后,他竟然停在了我面前。
他的笑容更温和,看着我说:“说实话,当初我一点把握都没有。我想你一定会去海市或杭市那几家公司的,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让我实在高兴,你过来了。我没看错你,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你会用实力证明,证明你最适合这里,而这里也最适合你。”
我机械地对他笑着,点着头。我想也许听得云里雾里的,我的头忽然间胀痛得难受,本该欣喜若狂的时候我却分外难受。他的脸好熟悉,我在哪儿见过,我肯定在哪儿见过,可是回忆太过冰冷痛苦,我好不容易阖上封盖告别过去,实在不想再揭开。
送走老总后我成了公司的宠儿,谁见我都要礼让三分,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来到北市的我真是走大运了,可是我的状态却越来越不好。
公司专门给我安排了单人宿舍,虽然不大陈设也很简单,但我心里真是受宠若惊,我什么业绩都没有,却是实习生里待遇最好的。而让人意外安慰的事什么流言蜚语都没有,公司里流行的说法是我是老板朋友的朋友。
我带着曲之诺搬到了新家,其实也主要是为了避开哥哥。我状态不好,他最近状态也不好,而那天我耍着性子央他带我去看他女朋友,结果把人家给惹火了,三天没理我。所以,趁这个良机溜之大吉吧,真是想要什么就来什么。
而我的状态是真的不好,竟然又开始做恶梦了,有时候整晚整晚地做。睡眠质量一直都好的不了的的曲之诺偶尔也会被我叫醒,而我还在噩梦里惊惧着,他忙喊醒我问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
晚上睡不着,白天昏昏沉沉的,一点精神都没有,幸好最近都是文本上的翻译,我可以避开别人的耳目强撑着去做。岳齐钧不停地过来问我怎么了,然后也不征求我的同意就将文件接了过去,我的精神之差就连和他去争抢也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地欠着他,看着他一人做着两人份,然后在我的文件上署上我的名字。
明知道不能接受他的好,可是我竟然无能为力。我偶然回过头去,他忙里偷闲竟然察觉了,就回给我一个温柔的笑容,而他看我的眼神,和从前薄一洲的一模一样。他这样下去,我会被感动死的,被感动了是不是就会答应他了?可是他的个子为什么是1米83,不高不低,偏偏就是1米83,可偏偏又是一个不一样的1米83,有些傻大个的感觉,我真心不能接受。
转秋了,北方的秋意很明显的,难得的一个空闲,我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发呆。他高大的身影渐渐向我走来,一时间我产生了某种幻觉,就怔怔地望着他。
他在我眼前摆摆手,试探着我的注意力,然后在我身边坐下,“怎么了?你从没这么看过我。心里不要有压力,这是顺水推舟的事情,我顺便做了,还能提升我的业务能力。”
我知道他在宽我的心,反正我倒没觉得有多宽心,我只能说:“谢谢。”
“最近怎么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
“那是因为我?”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我,“我不强求你,不强求你喜欢我,只是如果没有合适的人,就来找我吧,我会一直在的。你别觉得内疚,也别有压力。”
我声音有些烦乱:“不是因为你。”
我这随便的一句回话,竟让他又来了希望似的,眼里有了光,声音又变得高兴了:“那就好,如果没有合适的人,就来我身边吧。”
这个人还真是可爱,虽然有点烦人,我无声地笑了。
他看出了我睡眠不好,又给我买了很多安神补脑的营养品,就好像我已经老了似的。可是我没再有心思玩笑了,因为他最近瘦了有十斤了,都是因为我。我想为他做点什么,弥补一下我欠他的,顺便让他死心。
就像我本来不想接受他的好意,可是却不得不接受。我的精神一直不太好,这样自己难受,也把他给带累了。所以难得的一个周末,我强打起精神来,打算给他好好做一桌饭来好好报答他,然后利用曲之诺好让他死心。我人生中头一回觉着曲之诺竟有这么大的价值,简直是我的福星,却好像是美好来临时不得不推却的一个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