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人从没包过夜,白天尽兴就行了。薄一洲不让我包夜,觉得那样不好;楮今元,我不知道,他也许会陪我包夜。但是从前,他们肯定不会让我一个人包夜的,现在我真的在做这件事情,他们都不会知道了。
我所有能唱的歌里唯一没点的是那首《你要的不是我》,我不想再唱了,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可怜。我很佩服自己的精力竟然好的吓人,唱了整整一夜没有丝毫困意,心里也舒坦了很多,没有人让我快乐了,我要自己快乐。
可是镜子里我的样子有点吓人,这样子是非得要回去补觉了,我想在这人烟渺茫的大清早快点回去避免遇见了熟人,于是选择了从西校门进去。可是西校门进去,我不知不觉脚步又顿住了,我看到了图书馆,我又想到了我的朋友。
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很有些传奇的色彩,在备考阶段门被挤坏过无数次,电脑莫名地一夜之间都中了病毒,里面的小博物馆里的藏品一天之间丢失无数后又完璧归赵,所以我觉着建造这座博物馆的人一定也是个传奇人物。苗渺因为这个心生异想觉着经常去图书馆是不是不仅能提升内涵,还能渲染上传奇色彩,不久的将来会成为撒切尔第二。于是乎缠着我和乐恩一大早就去抢座位,我们早上五点半就被她的电话声骚扰着在无奈中起了床,然后六点准时出发。
我们以为已经很早了,结果到了才知道,门前早已人满为患了。苗渺欲哭无泪,我们也懒得理她,本来想着在教室里自习就行了,谁让她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非要来沾染一身传奇不可。可是她不愿放弃,拉着我们就往里面挤,在挤的过程中门开了,一时间大家怎一个疯狂了得,结果还没挤到门口呢就听到哗啦啦玻璃碎的声音,并且最前面有人受了伤揪心地喊着痛,苗渺顿时傻了,还是乐恩临危不乱拉着我们快速逃离了事发现场,也让我们及时避免了被处罚赔偿的刑责。再以后,苗渺不闹着去图书馆了,用她的话说,每一个传奇的背后都会有流血发生,她不愿意自己的传奇之路鲜血淋淋,让众生受苦,为了大家她只能放弃伟大的理想。
我在图书馆前呆呆地看着,这样站了不知有多久,我的脚终于冻得不行了,就在我准备转身走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两个让我心绪顿时慌乱的身影,薄一洲和乐恩。我想赶快逃离,可是已经碰上了他们的目光,我的脚顿住了,表情很不自然地看着他们向我走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乐恩漂亮了好多,穿着打扮也靓了,气色更是好得迷人,她快步走进我,脸上是浅浅的微笑,说:“一大早怎么从外面过来了?”
“来买早点。”
“这么早。我们也准备去吃早点。你脸色不太好。”
“昨天晚上没睡好。”
这时候薄一洲才慢慢吞吞地从后面走过来,对我微微笑了笑。乐恩看了眼旁边的薄一洲,对我说:“我们听贝贝说你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回来准备考试是吗?”
“嗯。”
然后我看到乐恩在有意看了下我的穿着,我一时间就窘得难受,忙说:“我先走了。”
乐恩让我注意身体,好好复习,薄一洲一句话都没说,我们彼此分开了。我是有多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场景,况且我现在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是上苍一次次地将我推到了这境地。我想从此以后我和乐恩就彻底转换了身份和地位,从前属于我的,现在都从我身上流走向她流去了。
我又在想看来她真的筹到了钱,妈妈也顺利地接受了手术,可是我没有问。
我又害怕在自习室里会遇到苗渺,我真的没有去处了,然后我想到了一个地方:钟翠湖。
南方的冬天冷得比刺骨还刺骨,尤其是寝室里没有空调,简直比外面还冷,大家都一窝蜂地去了图书馆和教室,也只有我跑到这更冷的湖边来看书。我有点不愿意去那里,可是我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
南方美就美在这里,这湖水越到冬天越波纹浅荡煞是迷蒙,湖边遍植树种,其间多是樟树,倒映得碧水悠悠深沉醉,看得人眼里都是绿意蒙蒙。只是冬天太过凄寒,湖水比以前瑟缩了很多,我记得上回来看的时候波纹划着繁丽的舞步绵延到深处,然后我回过头来就看到了楮今元;今天的波纹可是畏惧了很多,只在原地浅浅地微微地颤动着,然后我回过头来,什么都没有。我抬起自己的手,手腕上什么都没有,我卸下了所有关于那个人的东西,可是我终于自由了吗?
我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心事重重地翻着手里的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这里实在太冷了,而我现在终于害怕畏惧死亡了,我是前所未有地珍惜自己的生命,于是起来准备回寝室。回到寝室又是蒙头就睡,就当是我矫情吧,寝室实在太冷了,从来没发现有这么冷过,不这样的话根本无法待下去。
寝室人回来了,我一直没睡着,但是她们以为我睡着了,于是我听到了一些谈话。
“睡着了吗?”
“早睡着了,我回来就一直在上面。”
“我觉得她爸爸去世后她就一直怪怪的。”
“你不废话嘛,谁爸爸去世了能好受啊。我是觉得她这学期很怪,一直没有回来过,你说是去做家教了吗?”
“你们别乱瞎猜,上次我听到苗渺给别人说她是住到阿姨家了,她那个弟弟做手术了需要人照顾。”
“这样啊,可怜的孩子。她们三个以前那么好,你说真是没想到殷乐恩会是那样的人。”
“说不定是她呢,她自己也说过啊,并不特别喜欢薄一洲,说不定又喜欢上谁了,反正是他们先分的手,然后殷乐恩才和薄一洲好的。”
“所以呀,有谁能忍受自己的好朋友和前男友在一起,而且还是在他们分手后不久。”
“我给你们说一件事情,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我们知道就行了。你们还记得殷乐恩前段时间做兼职卖平板电脑吗?听说都赔了,然后欠人很多钱,薄一洲家里不是还蛮有钱嘛,我不知道是不是反正有人说好像因为这个。然后有人看到他们去外面的旅馆去了好几次,然后还去过医院两次。”
“哇塞,不会吧。”
“假的假的别信。”
“我又没说是真的,这些都是听说的。反正我们寝室大家还是处女吧,要彼此相信哦。殷乐恩和她不一样啊,殷乐恩奉献啊,奉献就有回报。”
“不知道。”
我觉得我的气憋得心里,哽在喉咙里,我的呼吸都不顺畅了,然后我的眼泪流了下来,落在枕头上,贴在脸上冰冷冰冷的。我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但就是难过,而这样不出声的哭泣更让我心里憋屈难受。
然后我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刮起了一阵黑乌乌的龙卷风,横扫着周围的一切,尤其是那些樟树,瞬间枝杈全都断裂压下来,露出白色的狰狞的切面。我的周围不断有粗壮的树枝砸下来,就在我身边扫过,而我木然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这灾难性的一幕,不知所措。然后那狂风向我袭来,我瞬间被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