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给了我卡,让我自己去取钱。
如果不是去见乐恩,我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我不要工作什么都不要了,我宁愿一辈子窝在这里,等到我们这种关系结束后让他多给我点钱,做个小生意总还是可以的。
可是我不得不回去。校园里又到了正装日,大四的学生们几乎个个都穿着正装走在校园里,那种朝气蓬勃那种意气风发那种略带紧张的自信洋溢在他们的脸上和周身,三三两两一伙人手里拿着简历在谈笑风生。而我一身轻便的裙子在他们中间显得很不合群,只能站在远处羡慕地看着他们,我曾经有多么不喜欢整天穿正装拿简历跑招聘会的生活,可是现在我真的从中脱离了却是这样怅惋。
校园里沿着钟翠湖多是幽翠的樟树,这是我觉得最美的树,在阳光下金翠闪闪,又温暖又喜人。就在这樟树下,我等来了乐恩,她穿着正装,是一个全新的职业女性,却依旧是那个坚强勇敢精神上佳的乐恩。只是在她的身后,我看到了薄一洲。
我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我是有多害怕这样和他正面相见,尤其是现在,尤其是现在,可是他竟然随着乐恩直直地向我走来,我明显能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直到眼前他们两个人的脚停了下来,我才慢慢抬起头来。
薄一洲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手中鼓鼓的皮包,我的手心都出汗了,胳膊也酸涩得难受。我们见面再也不会自然了,我直入主题地将包递给乐恩,希望她请求她快点收下,我真想赶快逃离这里,逃离他的注视。
乐恩的声音有些冷:“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他的钱你还是自己用吧,我不能要。”
我有些着急地说:“那你怎么办?”
她看着我手中的包脸上极是忍耐,说:“我已经借到钱了。之怡对不起,我先走了。”
我就知道她不会要的,她不像我,她是有骨气的人。我能看出来她的表情很是艰难,因为无法面对我这样的朋友,所以她很痛苦。我的心再一次沉下去了。而更让我难堪的是她走了,留下了我和薄一洲。
三万块钱也不是小数,我拿在手里很吃力,咬着嘴唇隐忍着。我没敢看他,不知道他是低着头还是在直直地看着我,他该有多生气,他该有多愤恨我,我不敢想象。我只是看到他的西装裤子又笔挺又窄,他现在这么瘦了,而我恐怕是罪魁祸首。
他说话了,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可是很伤感:“他把你当什么看待?女朋友、情人还是家庭教师?”我吸了口气,然后听到他接下来的话:“还是只是各取所需?”
对于他,我无言以对,只有一句:“对不起。”
他的声音更加痛苦了:“他不会认真对你的,他会给你钱但不会给你一个家,可是你宁愿要钱。我会用我整个生命给你一个家,可是你不稀罕。”
“对不起。”
他的脚走动了,看样子要转身了,他说:“拿着这个很不安全的,赶快去银行存起来吧。照顾好自己,不要委屈了自己。再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福气拥有一个有你的家,我更没有资格和你拥有一个家。我只希望你早点忘了我,然后找一个对你好的人。你的脚步渐渐远了,你的背影渐渐淡了,我们渐渐成了两条平行线。
这三万块钱可真是沉,等我到了银行没差倒地身亡。出来后天已经全黑了,我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了几下,学校位置偏僻一些,这里的霓虹灯不太亮不太闪,所以夜色显得格外暗沉,街道也很寥落。我感觉自己又做梦了,因为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一身很瘦很窄的西装在渐渐往前移动,走得很慢很吃力。
我一个人在街上游来荡去,霓虹渐渐迷亮多彩,街上也渐渐地车如流水马如龙,这是一个纷乱的世界,缤纷迷乱。学校那里多么清幽雅静,可是我与那里正在背道而驰,穿着艾玛尼裙子的我眼神渐渐迷醉,想用一只手来遮挡眼前炫目的灯光,却很意外地发现手腕上竟然还带着那块表,白金粉钻,那灿灿的光渐渐融到了霓虹灯里。
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大意,竟然就带着它去见了薄一洲。其实如果不是他说,我还不知道这块表会是什么欧米茄的限量版。只记得魏景然给我的时候说是他朋友的妹妹带了几年不要了,又说我也就配这个表了,百达翡丽的想都别想。
堕落的霓虹,堕落的我;我真正爱钱的时候用不着堕落,不爱钱了反而堕落了。
苗渺来电话了,我高度紧张认真起来,我亲近的人中只有她不知道,也是现在唯一一个让我温暖的依靠,我只有她了,决不能再轻易失却我们之间的友谊。我将手机拿到耳边,还像以前那样自然地问她:“苗渺,笔试怎么样了?”
可是她却冷笑了一声:“笔试?你是想说你根本用不着笔试也能进瑞华吧?你原来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甩了薄一洲?为什么恰好楮今元就和女朋友分手了?你一直都没放下他是不是?我们都被你蒙在鼓里当傻子骗!你原来一直和楮今元有来往。”
我原本就不稳的心更加七上八下了:“苗渺,你听我解释。”
“我不要听!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卑鄙的人!”
“你说我卑鄙?”我心酸到无助地问她,我最好最亲近的朋友说我卑鄙,而我也终于没有了解释的力气,只是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又笑了,只是那笑换了声调:“楮今元很担心你,到处找你呢。”然后她不笑了,极度愤怒地说:“你甩了薄一洲,现在又要甩楮今元了?你是不是傍上大款了?家世比楮今元还要好是不是?”
我只能木然地说:“没有。”
“你最近很不对劲,反正我现在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了。你好自为之吧。”
身边刚好有张椅子,我简直是跌到了上面,然后欲哭无泪。我还来不及细想她说的话,因为我担心更可怕的恐怕马上就会到来,对我那么信任的苗渺若是知道了那件事情会怎么看我?我的担心不假,苗渺果然又来电话了:“好啊,曲之怡,你原来这么龌龊!你给我过来,我真想狠狠删你一巴掌。我还侥幸地想着是我猜错了,可是我服了自己,也服了你!”
我真的预见了,而我只能无力地说:“苗渺。”
“乐恩还替你隐瞒的真好。你果真下贱!为了钱跟人上床还粘着薄一洲不放,然后现在,现在又来伤害楮今元,我才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呢!”
也许因为我早就预见并准备好了这一天的到来,也许我受到过更残忍的谩骂,我只是麻木地听她说着,悲凉地想我们的友谊看来也变得微忙了。
“你给我从他身边滚回来。”
“回不去了。”
“好啊,你还真是爱钱如命。我记起来了,你给我看的那些冒牌货都是真的是不是,就是那个人给你买的,你还真有脸,连那种谎话都说得出来。”然后她娇嫩的声音变得更加尖利了:“我再问你一遍,你回不回来?你如果从他身边滚回来,我可以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