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重生妖孽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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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壁画妖狐(1)

冷……好冷……

热……好热……

忽冷忽热,如冰火两重天的病痛折磨着他,意识是模糊不清的,在漫长的煎熬中等待死亡的降临时,好几次,都仿佛看到黑白无常的勾魂索套向自己的脖子,奋力地推挡着、挣扎着,犹如天生虎胆的小子,骨子里不易折断的那股子韧劲顽强地支撑着他,在死亡边缘久久徘徊。

每当他快要挺不住病痛的折磨,想要放弃时,昏沉的脑子里就会隐约地回响起一阵轻浅的笑声,如羽毛般温柔地抚慰心灵,紧接着,丫头的身影、丫头那双会说话似的乌溜溜的杏眸就会浮现在他脑海里,浸满了泪水的眸,似彷徨无助、楚楚可怜!这个生性柔弱善良的丫头呵,偶尔看他时的目光,充满了依赖,有时却如同寂寞的灵魂瞬间燃烧起来,是那样的火热,直直地烫到他心口,让温度晕晕地升腾起来,一种幸福感就包围了他,像是在人世漂泊之中,终于找到了失散的另一半,拥有了另一半,灵魂才是完整的。

昏睡中的虎娃,仿佛仍能感受到小倩深深凝视着他的目光、那种无言的依赖感,仿佛能听到丫头切切呼唤他的声音……于是打心底里激出了活下去的意念。坚定了这股意念,病痛竟奇迹般地减轻了,意识逐渐复苏,他像是刚从沼泽地的淤泥里挣扎着攀爬出来,原本异常沉重的身子变得轻松了。

一片湿软的毛巾再次贴到额头时,虎娃终于撩起了两片酸涩的眼皮子,刚睁开眼,耳边就传来惊喜的欢呼声:

“感谢天爷,你终于醒了!”

不大的呼声却像针一样狠狠地扎入耳内,他痛苦地低叹一声,翕张着唇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像塞进了一大把沙子,火辣辣的痛,憋着气费力地鼓动声带,老半天才发出干涩沙哑的些许声音:“……我在……哪里……”耳边有个声音答:“他们说这里是阳城,俺看他们一定是在骗人,这里一点阳光都没有!”顿了顿,那个声音又好奇地问:“他们把俺押到这个石室里的时候,你就像个死人一样直挺挺地躺在这张石床上了,照例来说,你来得比俺早,应该早就知道这是哪里了吧?”

一听到“阳城”,虎娃突然回忆起了七十六以极其厌恶惊惧的表情驱逐她的一幕,他狼狈不堪地奔逃在甬道里,最终倒卧在地,失去了知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到这间石室的,但虎娃知道此刻陪在自己身边的绝不会是七十六。

光线不明的阴暗石室中,隐隐约约的,她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个人,在旁呱躁个不停,还没被阳城囚犯同化成冷漠麻木心态的这个呱躁的家伙应该是:“你是……七十九……对吧?”

那个声音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道:“别叫俺七十九,俺有名字的。”

一听这话,他竟想放声大笑,笑自己刚来这里时也是这般天真地与人计较着自己的称呼,此时此刻,他终于领悟到在“阳城”里是没有人会去在乎你究竟叫什么名字的。

“嗳,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声音问。

“七十八。”他答道。

“俺问的是你的真名实姓!”

“七十八。”

那个声音突然愤愤地哼道:“嘿!怎么这里的人都是一个样,阴阳怪气、不死不活的?”

因为这里是阳城……

心中无奈叹息着,虎娃默不吭声。那个声音仍在耳边愤慨地响着——七十九在嚷嚷个不停,“俺一定会想办法离开这里的!狱卒的拳头吓不住俺,俺一定要离开这鬼地方……”

愤慨激昂的语声,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说得再坚定也只不过是一句空话,倘若有一丝希望,这儿的人也不会麻木地呆坐在囚牢里,整日除了吃就是睡——这里是阳城,没有未来、没有温暖,只有看不到头的黑暗,只有转不出去的迷宫幻境。

此刻,虎娃突然想起在这里初次见到那个虚伪狡诈的男人——七十六时,他冲他咧嘴发笑的神情,那表情就像在看一只被捉上圆圆的木轮子、使劲攀爬在转动的轮子上想要爬出去的耗子。暗自叹了口气,他闭上眼不去听七十九的豪情壮语。

闭上眼不一会儿,他身边也安静了下来,只听旁侧簌簌响动了几声,接着肩头被推了一下,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塞到他嘴里,原本敷在额头的湿毛巾被挪开了,七十九在她耳边唤:“先别睡,坐起来吃点东西,饿着肚子哪来的力气撑下去?”

他睁开眼,在七十九的搀扶下,吃力地坐起,用手接住塞来的糠饼,咬了一口,硬吞下去,七十九端起一碗搁置在角落里的清水,凑到他嘴边,他大口大口地喝了个精光,干涩的喉咙好了些,吁了口气,虎娃冲那人道了声:“多谢!”

“甭客气!”七十九抓抓头皮,倒是老实巴交的,“二人份的食物,本来就有你一份!”

话声响在耳边,他抬眼便看到了七十九越凑越近的脸,依稀辨得那是一张方方正正、黝黑的面庞,这样一个热忱、老实巴交的农家壮汉,怎么也会被囚入阳城沦为囚徒?虎娃忍不住问道:“那些抓你来这里的人,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把你囚禁在这里?”

“有!”七十九点点头,“他们说俺杀了人。”

“那你杀过人没有?”他又问。

“没有!”七十九万分委屈,嘟着嘴道,“俺只是帮俺的娘子达成了一个心愿。”

“心愿?”

“是啊!俺娘子每天在俺耳根子边唠唠叨叨,说和俺在一起太无趣,和俺一起生活,还不如死了的好!俺瞅着她每天都活得很痛苦的样子,忒心疼,就想着怎么帮她达成心愿……现如今,她再也不会感到痛苦了!”七十九仍是“呵呵”傻笑。

虎娃盯着那张傻笑的黝黑面庞,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他突然明白了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

七十九,一个不懂女人的男人,迟钝而且愚昧。

虎娃忽又想到了丫头,不知她此刻在哪里?是否还在漫山遍野四处找寻他?

只要丫头的行踪不被那拨捕快发现,他们暂时还不会把他怎么样,只是一直关着他,一直困在了阳城……

接下来的日子,虎娃逐渐恢复了体力,却很少再与七十九交谈,通常都是七十九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则是安安静静地当一个旁听者。

在对方喋喋不休的唠叨声中,他发觉七十九其实是很爱娘子的一个人,唠叨的言语大半都围绕在娘子身上,他说自己的娘子就像那头帮他耕地的老牛一样可爱。听到“老牛”和“可爱”这两个词时,一直默不作声虎娃忍不住咧嘴笑出声来,七十九瞧得一呆,只觉这小子模样儿可爱极了,眼睛好大颗,又黑黑亮亮的,露着虎牙一笑,腮帮子上还有两粒酒窝。

“你笑傻?”七十九抓抓头皮,很是愚钝。

虎娃笑着摇摇头。

女人是可以用鲜花、山花、野花……甚至是一团牛粪上的花来形容的,但就是不可以用一头老牛来形容!在七十九的眼里,那头用来耕地的牛是他生存下去的希望,但在女人眼里,那头牛又老又丑陋,拿它来形容自己,那感觉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欺负,无怪乎他的娘子总会抱怨个“无趣”。

七十九直到现在还觉得帮娘子达成“心愿”,娘子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涕零,但是,他永远也无法领悟怎样做才能令娘子开心地冲他笑,他的娘子从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他的第一天起,就没有对他笑过一次。

“女人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这是七十九问得最多的一句话。

虎娃听得耳朵都快长出茧来了,终是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答道:“想想那头帮你耕地的老牛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吧!”既然他说自己的娘子像那头牛,那么牛怎么笑,他的娘子也应该怎么笑吧。

不料,七十九却闷闷地说道:“阿黄它从来不笑的。”

阿黄不笑,虎娃却苦笑了起来,一边苦笑一边无奈地摇头,“真是块活宝。”

唠叨完娘子的事,七十九又开始发牢骚:“这里的狱卒为什么不干脆锁了咱?石室的门咋就这么容易打开?外面咋会有那么多让人转晕头的弯道道?”

看来,这块活宝也试着偷逃过,结果总是被那几个黑袍狱卒像拖死猪一样拖了回来,身上也免不了添些青青紫紫的淤血伤痕,之后,便是在石床上哼哼叽叽、哎哟哟地低叹,过不了几天,伤势略见起色,便又逃了出去,真不知这人是脑子里缺根筋呢、还是脑子里只有一根筋,逃了两三次,该记得的往事居然全记得,只忘了自己在幻境里经历了什么事。

七十九发了满肚子的牢骚后,忽又跳起脚来往门外冲,片刻就溜得不见了踪影,角落里的人只觉一阵风“飒”地就刮出门去——这人犯了牛脾气当真是拦都拦不住的。

这一次,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七十九竟自己走了回来,兴冲冲地凑到虎娃的面前,神秘兮兮地说道:“俺找到了!”

“找到出口了?”虎娃心口“怦怦”直跳,紧张中带了点兴奋。

七十九神气活现地说道:“俺每次往外逃,总被那几个黑鬼逮着痛揍一顿再拖回来,每次被拖回来时,俺都暗暗记下拖回的路线,今儿个,俺终于找到回这间石室的路径了。”

虎娃瞪着这块活宝,忍不住以手加额,叹了口气:“恭喜你找到回囚笼的路!”

七十九冲他瞪眼,“俺能找到回来的路径,就铁定能找到出去的路!”话落,他又气冲冲地往门外跑,这一出去,大半天都不见回来。

少了个人在旁唠叨,石室里突然变得安静,静得似乎能叫人窒息。

砰——

又是一声巨响,石室的门被人由外面狠狠撞了一下——有人要进门里来!

心头惊兆一起,虎娃慌忙捡起地上石块握在手中时,石室的门开了,被狱卒推撞回门里来的竟是七十九,看他身上又是青青紫紫的淤伤,虎娃便明白他这次还是没能偷逃成功,又被狱卒逮到狠揍一顿,丢回囚牢里来了。

跌跌冲冲地扑到石床上,七十九只剩了喘气的份儿,挨了揍的地方一磕到石床,他便歪着鼻子“哎哟哎哟”地痛呼,好不容易在床上躺得舒适些了,那张牛嘴巴却又闲不住了,一开口,便吓了虎娃一大跳。

“这里有鬼!一定有鬼!”

鬼?有鬼?

虎娃愣了愣。

不知打哪里进来的阵阵阴风穿梭在石室与甬道间,吹得人心口发寒,虎娃看看四周,这地下墓穴般的地方,当真……有鬼?!

七十九心有余悸地抖着两片嘴皮子,两眼瞪着上方石板顶部,语出惊人:“俺告诉你,这里的石板石壁石顶……统统都是活的!它们会动!”

“石头……会动?”虎娃顿时联想到一个人形的石头在挥舞着拳头,这、这……也太玄了吧?“石头怎么动?”虎娃摇头一叹,这时的他,正随手捡起角落里一粒石子,往墙上作记号,估计约莫过了一天,他就往墙上划上一笔,墙面上纵横交错的笔画组成了三个“正”字,加起来算算有十五天,他被关在这阳城里足足有半月之久了……

“你有没有在听俺说话?”七十九扑过来一拽,拽住了虎娃的胳膊,划在墙上的一横歪斜了下来,虎娃没好气地道:“你见鬼了是吧?”

“是是是!”七十九老实巴交地点头。

虎娃“哦”了一声,无动于衷,只顾着盯住墙上三个“正”出神时,七十九则趁机把右手掌心贴到了他的胸口,他惊疑地看着七十九,问:“你干什么?”

七十九一本正经地答:“俺怕你也是个鬼,俺要摸摸看你有没有心跳!”

虎娃哭笑不得,一把拍开七十九的手,看对方张了张嘴巴,还想说些什么时,室门却“砰”的一声,被人推开,黑袍狱卒站在门外,用鞭子指了指二人,道:“你二人,出来!”

两个人同时一愣,坐在角落没有动。

“就是你们两个,快点出来!”狱卒不耐烦地挥起鞭子,“劈啪”抽在地上。

虎娃站了起来,默默地走向门口。

七十九急忙追上几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往门外走。

“磨磨蹭蹭的,走快点!”狱卒催促着,如同赶牲畜般挥鞭抽向囚徒。

鞭影甩到眼前,虎娃飞快地抬了膀臂,挡下鞭梢,硬是挨了这一记狠抽的力道,手臂上顿时绽开一道血痕。火辣辣的抽痛感蔓延到整条膀臂,虎娃眼中几分隐忍之色,加快了脚步,刚迈出石室的门,就见甬道里竟已站满了人,七十六也在其中,怪的是,他那张蜡黄的脸上居然流露着兴奋期待之色,再看其他囚徒竟也是满面兴奋与期待。他们在期待什么?——怀着满肚子的疑惑,他和七十九一同站到了囚徒的队伍里。

狱卒伸手在甬道石壁的某一处叩敲几下,青石砌成的壁面猝然裂开一个黑黑的筒状圆孔,狱卒冲着圆孔里传话:“人都齐了!”传了个声进去后,壁面的筒状圆孔便又合上了。

噼啪!

狱卒挥舞鞭子,赶鸭子上架一般,将这批囚犯往甬道深处赶,怪的是,这一回,众人只转过一个弯道,就看到一排排旋转着向下延伸至地宫深处的石砌阶梯。

囚徒自觉地列成长队,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往下走,走完几百级的阶梯,便又到达了那间可容纳一百多号人的偌大石室内,几个黑袍狱卒已然早早守侯在室内,囚徒进来后,就按着一至七十九的编号顺序围坐成几个圈,与先前不同的是,他们不再木然呆坐着闷不吭声,而是三三两两地高谈阔论起来,说得眉飞色舞,那几个黑袍狱卒也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

“这是要做什么?”

被鞭子抽醒、随后赶到的七十九见此情形,心中很是纳闷,便转头问虎娃。

虎娃眼睛只瞅着地上,不语。得不到答案,七十九牛脾气一犯,又拍拍坐在前面的一个囚徒的肩膀,那囚徒转过那张蜡黄的脸来时,虎娃目光微闪,避开了那个男人黄鼠狼般狡诈的目光探视——七十六转过头往后看,看到他时,表情诧异了一下,似乎对这个被自己驱逐出去的病人还能活着坐在这里的事实,颇感意外,于是咧嘴哼笑:“小老弟,命够硬的嘛!”

“你们认得啊?”虎娃闪避着不愿与七十六搭腔,七十九却拍了拍七十六的肩膀,套着近乎问道,“伙计,那班黑鬼让咱们聚集在这里做甚?”

“黑鬼?”七十六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角落里的黑袍狱卒,又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七十九,问:“新来的?”

七十九很是老实地点了点头,七十六怪笑着说:“今儿个是咱门开荤的幸运日子!”

“开荤?”七十九瞪大了眼,“是要好酒好菜招待咱们么?”

“你倒是想得美啊!”旁边一囚徒瞥他一眼。

“那什么叫开荤?”七十九虚心请教。

“我问你,”七十六发出黄鼠狼般尖细的假笑声,“你有多久没在指尖沾过脂粉香了?”

“俺……俺只碰过俺娘子的,”七十九老实巴交地答,“俺娘子死后,俺就没闻过脂粉香了。”

“啐!没出息的窝囊废。”傻人自是无趣,七十六啐了一口,又冲着场内那些个聊得眉飞色舞的囚徒们努了努嘴,道:“瞧,他们几个当和尚吃素的日子可不比咱短!”

虎娃一直在留意周遭囚徒们的反应,此刻凝神聆听,高谈阔论之声绵绵传入耳内:

“……上回是四十四这小子走了运,进去一趟,出来时骨头都轻了三两……”

“……听说桃花源里的姑娘们是各领风情万种,进去准能找到合口味的……”

“……老七上回进去了一次,到现在魂还掉在里面回不来呢……”

“……老七这家伙还算幸运,里面的姑娘待他不薄,三十九就没那么好的运道了,好不容易才闯进了桃花源,哪知道里头的姑娘又把他赶了出来……”

“……就不知道今儿会轮到哪个幸运儿,可以撞上桃花运,最好是……”

“最好是能够拿到幸运女神的光明火炬,照到那条离开这鬼地方的出路,重获自由!”

幸运女神?光明火炬?重获自由?!虎娃听得心头微微一动,暗自握紧了拳头,专注的目光盯着门口的方向,难以掩饰焦躁迫切的心绪。

听到众人的议论声,七十九可算是听出些苗头来,他万分吃惊地瞪着七十六,吃吃地问:“他、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见对方点了头,他急忙又问:“阳城里不是没有女人的么?”

七十六这回倒是挺诚恳地点了头。

“那他们所说的姑娘打哪儿来?”

七十六伸出一根手指头,朝着上面指了指,道:“你被押进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这地方的感觉,像不像一个地宫陵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