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重生妖孽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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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冯家鬼夫

悲啼声惊荡在苍凉的夜空中时,小倩已昏厥在洞房里,她的身侧,红绸掀落处,无声地立着一个牌位,触目惊心的朱色在牌位上铭刻了亡人的姓名——冯轩!

小倩嫁给了一个死人!

当夜幕卷起,东方透了鱼肚白,鸳鸯镇外的山头,一座道观里敲响了报晓的钟声。

噌吰——噌吰——

洪亮悠远的钟声,唤回了游荡在黑暗里的一缕魂魄——小倩渐渐苏醒。

“醒了?”

冯老太坐在床前,双手轻抚着爱子的灵牌,以极其淡然的口吻问这刚入门的媳妇。

小倩默默地坐起,望着冯氏手中捧的那块牌位,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艳红的新嫁衣上。

冯氏把儿子的牌位小心翼翼地放入她手中,叹道:“轩儿这孩子命苦,九岁时不幸溺水夭折。可怜冯家代代单传,要是断了香火,老身有何颜面去见列位祖宗?幸好前些日子轩儿托梦给他爹,说是想在阳间娶个妻,也好投胎做回冯家子孙。如霜啊,你可得天天捧着你夫婿的灵位,早日怀个阴胎,为冯家续上香火,婆婆就指望你了!”

小倩的目光穿过床边纱帐、落在虚无之处,思绪刷成了一片空白,呆呆的、傻傻的,捧着牌位。

冯氏见她不吵不闹,满意地点点头,端上一碗参汤,“乖孩子,婆婆给你熬了碗参汤,你快趁热喝了,调养好身子,早日怀个阴胎!”

冯氏确实抱孙心切,小倩已成了她那荒谬信念操控下的傀儡。

一整天,送进房的饭菜依旧摆在桌上,小倩不吃不喝,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失了魂似的。

入夜了,东厢的一扇小窗突然“嘎吱”一响,徐徐敞开,一道人影穿窗而入,悄悄靠到床头。

“丫头、丫头!”

轻轻的呼唤落在耳边,小倩抬头望去,看清床前的不速之客时,她吃吃的笑着问:“我是不是也死了,才会看见你?”

“丫头!”床前人儿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把手心里暖暖的温度传给她,“是我、是我啊!”

感受到那份温暖,小倩眨眨眼,犹疑地轻唤一声:“虎娃?”

“嗯!”床前的人儿也轻轻答应一声。

借着摇曳的烛光,看到他头发上凝固的血迹,神思恍惚的她终于清醒,急急地握紧他的手,黑暗中那一点温暖,令她惊喜,泪水扑簌簌滚落,心里的酸楚悲伤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渠道,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哭着央求:“我不想留在这里,你能不能带我离开?”

“今夜不行,冯家有好多仆人在守夜,等我抓到机会,一定会带你逃出去,一定!”

微弱的烛光里,凝望他眼睛里灼灼的光束,那种坚定的眼神,一点点地打动她的心,稍稍偎依过去,她柔顺地点头道:“好。”

“丫头,这个送给你。”虎娃从衣兜内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雕凿好的玉石,搁在丫头手心里。

“这是……燕子和钟?”她手里的玉石经过精雕细凿,形成一个惟妙惟肖的垂钟,钟柄环状双耳是两只展翅的燕子,小巧玲珑,令人爱不释手。

“是燕子钟!是我亲手雕刻的。”虎娃的目光穿出窗格子遥望苍穹,“我住的村子靠近北方,那里常年兵荒马乱,狼烟一起,村子里就会有许多人举家往南迁移!我与家人就是在那个时候走散的,此后一个人流浪,给人赶车、当马夫……

“我时常在梦里听到钟声,看到有许多燕子飞过一座山头,钟声在山顶敲响……那应该是我小时候的记忆,梦里听到钟声……我总觉得那是家人在呼唤我!对了,你听过燕子钟的传说么?”

“燕子钟的传说?”小倩惊奇地抬头望着他。

他依然望着窗外,追忆的神情使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飘渺的雾纱,“那个传说是砍柴的老伯告诉我的。喏,就像现在一样,老伯坐在榻上,我就坐在他身边,他就指着北边的方位说‘北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孤峰,峰顶有一口钟,传说它是月宫里的那只玉兔不小心把捣药的石臼打翻,落入凡间后化作了巨钟,凡人如能敲响它,神钟就会实现敲钟人的一个愿望’。”他的目光极力眺望着北方,眼中有一丝晶亮的光彩,“以前有许多人去寻找那座孤峰,想敲钟祈祷北方战事早日平息,征战沙场的亲人能够平安归来,也让每年都会往南飞的燕子把死在北方战场的亲人的魂魄带回故里安息,所以,人们就叫那口钟为燕子钟。”

“燕子钟!”

小倩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很久以前尘封的一段记忆猛然被触动。燕子钟、燕子钟……好熟悉的感觉!

“丫头,怎么啦?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么?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她好象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不该被遗忘的人!

虎娃那夜来过后,又悄然离开屋子,却没有走多远,似是混进了冯府家仆里头,小倩总感觉有人守在门外,似是虎娃,却总不进门,她忐忑的等待,等待虎娃尽早实践他的诺言,救她出去!

抱着一丝希冀,她把虎娃赠给的燕子钟摆到了床头,却没有贴身收藏,因为身上藏了那锭银子,暗兜贴在心口的位置,捂烫着那锭银子,再没有地方容纳虎娃的燕子钟。

虎娃若真能助她逃出冯府,或许……她有机会能再遇到那位恩人,能与那少年再见一面……

等待!枯燥的等待!漫漫长夜即将破晓时,小倩听到一声炸响——

外面,小镇街道上,燃起了鞭炮!

佳节喜炮齐鸣。

元日本是一岁之首,除夕夜的驱傩、迎神赛会更是热闹,官方一律组成驱傩大军,扮钟馗、六丁六甲、判官小鬼等,浩浩荡荡地绕城一周,将疫鬼、妖魔逐出城外。

教坊说史的伎艺口沫横飞,说着真宗、徽宗在位时所谓的“天书降瑞”。街坊庶民也有捧着《道德经解》,想着那位教主道君皇帝是否已回到昊天上帝身边当他的长生大帝君?

冯家老宅里自然少不了这些名堂。

大年初二,冯氏居然请了和尚和道士来作法,屋里屋外都贴满“鬼画符”,只盼鬼儿子早早投胎转世。

翌日,冯氏又选了个良辰,大老远地赶往镇外山头的寺庙里求瑞签。这位主子一走,几个家仆便偷着闲躲进房里头打盹,院子里空荡荡的。

嘎——吱——

东厢房的房门被人悄然推开,冯老爷从房里探出头来,眼神闪烁,环顾左右,见院落里空荡无人,他忙缩着脑袋、夹紧了脖子,拎起衣摆一溜烟儿奔向院落左侧那间小屋。

屋外守着个家仆,见自家老爷贼似的夹着脖子蹿过来,不由得愣了愣,欠身唤道:“老爷!”

冯老爷急忙把手一挥,“去!这儿没你的事了,回去歇着吧!”

“可是老夫人交代小的要死守在门外,不让少夫人离开这间屋子半步……”

“闭嘴!老夫人不在家中时,你就得听本老爷的!”

家仆搔搔头皮,嘴里头咕哝几句,闷闷不乐地走开了。

冯老爷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走到屋里头,瞄见床上一抹纤纤倩影,两眼一亮,赶忙放轻了脚步,缓缓靠近床前。

双手渐渐摸上了床沿,床上的人表情茫然、目光失焦,似乎在发呆,冯老爷胆子大了些,双手微颤着渐渐贴向小倩那张花箔点腮、别样韵致的秀气面庞,距离近些,他似乎听见坐在床上发呆的人儿唇瓣蠕动,喃着一些词儿。竖直耳朵,细一聆听,那喃喃之语断断续续飘入他耳中:

“……冯……轩、轩……”

嘶——

冯老爷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小倩两眼直直地盯着他,发直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正在看着他背后隐藏的“人”,看着另一个人,另一个——死人!

一股寒气由脚底心蹿起,他冷不丁打个寒战,隐隐发觉自个儿背后果真有人!有一道冷冷的视线在背后盯着他!诡秘的气氛罩来,头皮阵阵发麻,他小心地屏住呼吸,慢慢地转过身去,往后方一看……果然,他看到一个人影,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站在屋子外面。

“哇——啊啊啊——鬼!有鬼啊啊啊——”

冯老爷骇怪地惊呼,一骨碌滚跌到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

站在屋子外的人冷眼看着,哼出声来:“老爷,是我。”

听声音有些熟悉,冯老爷愣了愣,撑开眼皮子细细一瞅,这才看清站在门外的竟是方才被自己赶走的那个家仆,真个是人吓人能吓死人!

长吁一口气,冯老爷心中却是气极,冲上前去,一个手指头戳到那家仆的鼻尖,咯嘣嘣地咬着牙,嘴里头反倒骂不出声来。

“老爷,”家仆恭谨地拱手道,“小的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必须守在屋外看好少夫人。”

“你、你这个狗奴才!好、好得很!”

冯老爷从牙齿缝里磨出两个“好”字,悻悻地拂袖而去。

青衣小帽、仆役打扮的虎娃,看着冯老爷离去的背影,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转过头来看了看呆坐屋中的小倩,黑亮的眼睛里燃了把火似的灼热起来、痴痴的看着她,似在凝视一件心爱的宝物……

晌午时分,冯氏神色郁闷地回到家中,家仆窃窃私语,都说老夫人今日在崇宁寺里抽到了一支下下签,未得好运,冯氏倒是花了重金在寺庙里买了盏“犀照”,盘算着今儿晚上就将这盏照得出鬼影子的灯,悬到新儿媳“如霜”床边,也好召唤鬼儿子早早的来……

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一站“犀照”也真个悬挂了起来,却没有挂在儿媳妇的房中,冯氏依着自个丈夫的话,先挂在了自个儿房里,琢磨着鬼儿子若是来了,能先与为娘的见个面也好!

孰料——

到了夜里,冯老爷竟发了疯病,原本睡得好好的,却突然杀猪似的嘶吼起来。

被惊醒的仆人们匆匆来到正房,却见冯老爷正跪在地上冲自个老婆连连磕头,口中直呼:“娘啊!不孝子轩儿来看您了!”

冯氏先是惊愣着,片刻之后,她竟抱着丈夫的头嚎啕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附到亲爹身上来了?”

“冯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娘,孩儿知道您为我寻了门亲,迎了个儿媳妇进门,可是孩儿无法接近她,更不必说投胎转世了。”

冯氏一听可急了,“那、那该如何是好?”

“除非孩儿附在阿爹身上与如霜圆房!”

“冯轩”一语惊人。

“这、这……”冯氏噎了半晌,连连叹气。

“冯轩”急忙冲她磕头,把脑门叩得乌青,可怜兮兮地眨巴眼皮子,苦苦哀求:“娘,您就允了吧!难道您就真个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咱们冯家绝后?”

老夫人瞅着心疼,一咬牙,重重点下了头。

“娘,您答应了?!太好了,太好了!孩儿明晚就来寻那如霜圆房!”

如同吃到定心丸,“冯轩”两眼一闭,仰面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房外来瞧热闹的家仆们,瞠目结舌地看完这出闹剧,半信半疑地各自回了房。

虎娃却在门外愣愣的站了许久,暗自握紧了拳头,像是做了某种决定,暗暗的,下了决心……转身,悄然回到小倩那边,蹲守在了屋子外的一个角落里,在黑夜里发着亮的眸子,像极了潜伏在黑夜里准备狩猎的虎,这一蹲守,便再不离开。

闹腾了大半夜的冯家老宅,恢复了短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