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重生妖孽贵公子
1540200000046

第46章 魂梦归兮(1)

光阴,石上的流水一样,悄悄打磨着什么……

从追杀月曜、论功行赏、天网终得名捕门总捕一职后,一年的光阴倏忽而逝。

一年里,扶九天做了不少事,捉了不少人,也得罪了一些人,其中就包括提拔她成为总捕的丞相大人。原因无它,只因这位总捕执法刚正不阿,铁面无私,连丞相的亲侄子也被她抓了去。

一年任期已满,一些小人联名上奏,名捕门总捕换任,这日,名捕门执法公堂外围了许多百姓,乡亲父老自发前来为天网送行。

为官是清廉或是贪赃枉法,百姓眼里看得真切,心中雪亮!送走一个好官,百姓唏嘘不已,扶九天倒是坦然置之,只不过少了一顶官帽,留得一腔正义、一腔热血,到哪里都是一样,一身布衣,她一样可以惩恶扬善!

两袖清风步出名捕门,告别淮南父老,她策马直奔西关铜川“聊”地——鸳鸯镇这座自古以来便已闻名遐迩鬼镇。

久违了的鬼镇,今年中秋前夕,她魂牵梦萦,欲往故地重游。

鸳鸯镇呵!有太多的回忆,如同一颗颗珍珠时常在她梦里闪耀光彩,只等她抽闲把珍珠一颗颗串联起来。

脱下一身男儿装束,十多年了,她终于恢复女儿身——一头青丝栉为高髻,缀上冠簪,紫绮上襦、缃绮凤裙,细密折裥的六幅裙摆上印有燕双飞的彩画,足踏鸳鸯履。

柔媚的长裙,淡雅的气质,她终于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换了装,这一路西关行,她畅通无阻,直至进入鬼镇——守西关的官兵没有一个认出她来,朝廷里本就无人知晓天网原是个巾帼丈夫。

入了鸳鸯镇,她径直走到“千里香”,店小二依旧是那个店小二,依旧是笑容可掬地引领她“高升一步”,至二楼,依旧是坐于临窗雅座。

“客倌,您想点什么菜?”店小二显然认不出她了。

扶九天含笑答:“鲈鱼脍肉、莼菜羹、金丝酥卷、东坡肉,还要一碗荷叶包煮的香米饭。”

这些饭菜,曾是阿姬亲手为她做的,就在“千里香”后院厨房里。对了,还有酒,“再来一壶高粱酒。”

“好嘞!您稍候。”

店小二“噔噔噔”下了楼。

片刻工夫,饭菜已摆上桌。她斟上两盏酒水,一盏放在空无一人的对座,一盏端在手中,细细回想着那一个晚上,一坛子高粱酒多半让他一人饮了,他似醉非醉,与她讲了好多心里话。那时她听得一知半解,如今想起,才知那是他所经历、所感受过的事。

瑞平王,一个命运坎坷的少年,一个看似冷漠清高,实则孤独寂寞的王爷。

瑞平王赵冕就是瑶姬!

莫,是他娘亲的姓氏;阿姬,是他娘亲给取的名。

阿姬——瑶姬!

女相男身。

饱经人世磨练,仍保存着一颗童心的人,可亲可敬!

她举杯碰一碰对座放置的那杯酒,一饮而尽,转动手中空空的酒盏,浅吟:“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白头不相离……”长叹一声,眼角微微湿润。

这一年,她整日像陀螺一样不停地忙碌旋转,工作,只有如此才能暂且淡忘烙在心底的那份痛,但,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是一人落寞地坐在窗前,对月把盏,寂寞像蛇一样啃噬她的身心,只有痛饮一番,一醉方休!

醉梦里却总是他的影子,他笑着对她说:忘了我……他飞出悬崖,往峡谷坠落……画面停顿在这一刻,她大叫着惊醒时,枕头已被泪水打湿。

“阿姬,再陪我共饮这坛酒,同醉一场,可好?”

望着对面空空的座位,她苦笑着摇摇头,一手蒙住双眼,泪水从指缝溢出,原来酒入愁肠,也要化作滴滴相思泪!

这一桌的菜,她怎样也尝不出昔日熟悉的味道,推杯站起,走出酒楼。

秋日艳阳高照,却照不到她心里头,心里的冷,风起云涌。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她有意无意地去看偶尔驶过的马车。马车驶来,她的眼睛一亮;马车远去,她的眸光黯然。

蓦地,眼前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疾步上前,一把拽住那人。

那是一个头上扎着根冲天辫子的小男孩,两粒眼珠滚圆滚圆,很是招人喜欢,扶九天却板着脸,唤他:“毒虫!你在城里头晃来晃去,又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毒虫?小男孩皱起眉头。称他为“虫”而不是“龙”的,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仔仔细细地将她从头看到脚,他难以置信地指着她问:“天网!你怎么变成女子模样了?”

扶九天不答反问:“你那个媚娘呢?”

“她在家磨豆腐。”

“磨豆腐?”这回换她皱起眉头,“磨豆腐做什么?”

“当然是拿去卖喽!”小男孩把手里一只空空的桶晃到她眼皮底下,“喏!我刚卖了一桶豆腐,正赶着回家,把卖来的钱交给娘子呢!”

她一脸的不可思议,“你居然去卖豆腐?你养的那些毒物呢?”

他脸色刷白,弯下身子干呕几声,尖叫道:“别跟我提那些恶心的东西!”

“恶心?”她瞠目,开始怀疑眼前这小男孩究竟是不是毒龙尊者。

“都怨你!”他把矛头指向她,“那日南屏山上,你把咱夫妇俩绑得跟粽子似的倒挂在树上,让咱吃尽苦头不说,隔了几天,就有个吹笛子的找上门来,对着咱夫妇一通猛吹,听到笛声,咱就看到许多毛骨悚然的东西,简直是噩梦!打那以后,咱夫妇看到毒物就犯晕,没法子,为糊口只得做正经生意去!你也真是好命,道上与你有仇的几个兄弟,本来都潜伏在你身边了,却被月曜逐了出去,咱还奇怪……”话锋微顿,他满是好奇地瞅着她,喃喃自语:“奇怪,天网与月曜不是夙敌么?月曜脑子里是搭错了哪根神经,居然帮起天网来,唏!到头来还不是被天网夺了性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潜伏在她身边的几个仇家会凭空消失,一直以来,阿姬都在默默守护着她。

他守侯在她身边的那份心意,她竟然没有看透,当年的自己有多傻、多傻呵!

她苦笑一声,不理会毒龙尊者的叫唤,独自走开。

走在街上,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货品,她不知不觉就掏出钱来买:捏好的面人、滑稽的面具、绚丽的纸鸢、十支糖葫芦、麦芽糖……突然,她眼睛一亮,抓起一只圆圆大大的锤丸,唤一声:“阿姬,快来!我给你买这球……”一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哪有阿姬的影子。

锤丸从手中滑落,她长叹一声,拖着孤单的背影茫然往前走,前面是一座瓦子莲花棚,她走了进去,呆呆地坐在角落里,呆呆地看着戏台上踢弄、舞旋、大曲、散乐、商谜……

一轮接一轮的精彩表演,一波接一波的喝彩,纷纷扰扰的声音,她听来似乎很遥远,戏台上的人面目模糊地晃动在她眼前,隔着周遭热闹的气氛,她把自己包裹在浓浓的孤寂中。

台上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突然,她耳边响起雀跃欢呼声:“姐,快看!末泥上场了!”

心跳在这一刻猛然加剧,她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的姐弟俩,小小的年纪,小小的身子贴的很紧,小小的手牵在一起。她看着这两个小小的人儿,目光竟已痴了。

姐弟俩看着戏台上的杂剧,弟弟不知说了什么,姐姐摇一摇头,弟弟突然很生气地甩开姐姐的手,扭身跑了出去。姐姐急忙站起来,她也站了起来,飞快地追出去,一把拉住跑到街上的人。

“阿姬!”

回过头来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她愣愣地松了手,男孩迎向急急追出来的女孩,手牵着手嬉笑着走远。

她仍呆呆地站在原地,耳边隐约回响起一个有些生气的声音:如果这个人为追求一个错误的目标而失去很多美好的东西,这个人难道不会后悔么?

她缓缓蹲下,两手圈抱着发冷的身子,把头埋在臂弯里。

后悔?是的!可这世间有后悔药么?看着那姐弟俩手牵手的样儿,她惆怅、失落,心中的记忆没有褪色,反而更加清晰,故地重游,所有熟悉的场景、和他一起走过的地方,却成了今日她独自一人的伤心地。

她起身回到莲花棚,拿回刚买的那堆物品,往西南方向走。

溢春江北岸一片平野,草间粉蝶对对翩飞,她站在平野上,独自一人把买来的纸鸢放飞。

纸鸢上有她亲笔画的两只对翅的鸟儿,放开丝线,它越飞越高,逐渐消失在天边。

她走到河边,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一束杜若,摘来放在唇边使劲一吹,杜若被吹飞了,飘落在水面上,随水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