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场距离嘉定府衙不足三十里。丘山连绵,沟壑纵横,与白马、土主两镇呈“品”字格局。位于童家场和土主之间的板桥溪,夹于两山之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起义在这里首先发动,进可取嘉定、成都,退可守屏山、叙府。
己酉年(公元1909年)腊月十三,正值童家场赶集看戏的日子。一大早,成群结队的乡民便担着、扛着、背着、提着各种交易物品,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座山中小镇。
童家场的集市自西向东一字排开。西面街口有个戏楼坝。几个身穿戏服的男女正在戏台上拉幕布景,台下已候着不少老人、孩童。场镇东面,距街口不到两百米处有个寺庙,庙门前是个球场大小的平坝,平坝四周是密密匝匝的灌木林。从前,这里是小镇居民拜神、祭祖的场所,镇上成立团练局后,这里便成了士兵们打靶练刺、舞棍弄枪的操场。
吃过早饭,王九皋领着三十多个士兵操练了一套擒拿动作,又练了一阵射击瞄准,便叫他们把枪械、子弹架在操场,除留下一名值日兵外,其余全部进屋听课。
日上三竿,西面街口的锣声响起,这是戏班子的开场锣鼓。赶集的乡民顿时兴奋起来,潮水一般向戏楼坝拥去。东面街口,扮作农夫的程德藩跃上拴马桩,取下头上的帕子,举过头顶猛挥了三下。正在喝茶、聊天、做买卖、推牌九的“乡民”见到信号,迅速向街口的竹林坝汇聚。
就在童家场戏台开场锣鼓响起的时候,佘英和陈孔白带着几十个同志,扛着油盐柴米,抬着菜蔬酒肉,悄无声息地到了关帝庙。
关帝庙位于童家场和嘉定府之间。苍松古柏,环拱四周,殿堂宽大,雕饰考究。但一年四季,除了祭祀关公的日子,这里只有一个老头守庙。
佘英叫过老头,把一锭银子塞到他手中,告诉他说:“老人家,我们想借用一下庙里的锅灶,给弟兄们准备点酒菜。”
老头把银子还给佘英,说:“我一个孤老头子,拿这个没啥用处。这里锅灶柴水、桌凳碗碟都是现成的,你们只管用就是了。”
陈孔白说:“我有好几百弟兄呢,怎么过意得去?”
老头说:“办庙会的时候,我这里接待过上千的香客,从没有要过人家的银子。”
童家场团练局操场。几十条步枪整整齐齐架在中间,子弹袋重重叠叠挂在上面。一个执勤的士兵背着长枪守在旁边,没精打采,哈欠连连。
“嘟——!”一声短促的堂号响过,宋为章领着数十个同志如从天降,突然出现在操场四周。队员们个个持刀握棒,悄无声息,直奔那几十条步枪而来。
值勤的士兵目瞪口呆。还没有搞懂是怎么回事,来人已带上夺得的武器,消失在旁边的丛林之中。
王九皋领着士兵们回到操场。见夺枪的人已经走远,对惊魂未定的士兵们说:“各位兄弟,我王九皋明人不做暗事。给你们实话说了吧,我是同盟会的革命党人,今天这事是我特意安排的。我们要搞武装暴动,夺取嘉定府。不怕死的就跟着我走。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为难大家,只要不跟我们作对就行。”
士兵们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革命党人”,“武装暴动”,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一些陌生的词汇。但想到王教头平日里待他们如兄如父,相信跟着他走是不会错的。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站在排头的大块头士兵大声说:“报告王教头,我不怕死。我跟着你走。”
王九皋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接着向众人问道:“弟兄们,你们都愿意跟我走吗?”
士兵们齐声答道:“愿意!”
山道上,一列长长的队伍急速行进。王九皋领着团练局的士兵在前面开道,中间押着十几个捆绑的“犯人”,程德藩领着大队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税钟麟率领的一百多人从白马、土主到板桥溪,一路如风卷残云。所到之处,团练局的武器被他们全部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