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市绫子街,是泸州一条别致的小街。街面用石板铺成,两面楼阁比肩。屋檐高翘,雕龙刻凤,造型典雅,格调古朴。临街店铺或经营烟酒糖茶,或售卖茶水酒饭。车来马去,人气颇旺。
小街尽头是一棵千年古榕,枝繁叶茂,遮住了半条小街。古榕北面临江,南面是一座庄园。庄园内,天井十余处,住房近百间。庄园的主人姓邓,官宦世家,整个绫子街都是邓家的产业。
这天,庄园里来了两个陌生的访客,指名要见少东家邓邦植。其时,邓邦植正在书房里读书——袍哥首领佘英送他的《革命军》。听说有人来访,赶紧把书藏于柜中。
邓邦植来到客堂,见两个英气勃勃的青年候在那里。一个儒雅风流,身材高挑,一个面宽耳阔,眉宇高扬。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敬意。
邓邦植向客人拱手道:“二位贵客久等了。小弟邓邦植,二位见我有何贵干?”
熊克武上前道:“我们是佘大爷的兄弟,特来会他,望邓兄引荐。”
邓邦植一惊,心想,既是佘大爷兄弟,何用我来引荐?于是不露声色说了句暗语:“佘大爷的兄弟,那一定是‘上八仙,下八仙,人中龙凤’啦。”
谢奉琦留学前嗨过袍哥,知道对方是在试探虚实,于是从容答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左开天,右劈地,江湖弟兄’。”
邓邦植心中暗喜,看来真是自家兄弟,待我再试他一试,于是接着说:“南门三山五岳开,北门六河十江海,敢问兄弟是哪个堂口?”
谢奉琦道:“九曲河口,九弯山头,义字堂口。”
邓邦植再问:“袍哥人家不襟襟片片,不拉稀摆带,二位排行第几把交椅?”
谢奉琦谦和地说:“我二人初来贵地,还望哥子提携。”
邓邦植开怀大笑:“自家兄弟,好说好说,请到屋内小坐。”说完,领着二人向书房走去。
在邓邦植和谢奉琦用暗语对话的时候,熊克武是一头雾水,看看这个看那个,一句话也插不上嘴。他知道会党兄弟接头是要说暗语的,但还不知道怎么说。幸好有谢奉琦撑着,要不然,今天说不定会被“乱棍打出”。
三人走进书房,熊克武看到书桌上放着陈天华写的《警世钟》——那是邓邦植没来得及藏起的,心里更踏实了。这位邓兄,即便不是同盟会会员,至少也是倾向革命的人。
三人刚一入座,侍女便送来茶点。邓邦植说:“既是自家兄弟,二位就不必拘礼了。请吧。”
熊克武呷了一口茶,轻声解释道:“邓兄一定很奇怪,我们找佘大爷怎么找到你这儿来了。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日本认识了一位先生,是佘大爷最敬重的人。这次我们来泸州办事,先生再三叮嘱我们要找到佘大爷,请佘大爷鼎力相助。到了泸州,一个兄弟给我们说,佘大爷行踪不定,要想找到他,最好先去小市绫子街找邓邦植。我们这就找来了。”
邓邦植说:“你们所说的那位先生是孙中山吧?佘大爷专程去东京见过的。”
熊克武说:“正是孙中山先生。中山先生说,泸州的事情还要仰仗佘大爷呢。”
邓邦植说:“中山先生真是慧眼,这位佘大爷可不是等闲之辈。”
熊克武说:“哦,说来听听。”
邓邦植说:“佘大爷有一身的好功夫。中过武秀才,干过团练局。既得官府信任,又能仗义疏财。急人所难,一诺千金。是闻名西南的豪侠之士。读过《革命军》和《警世钟》后,便一心一意投身革命。去年夏天,黄树中约他去日本游历,在东京拜见了中山先生。先生见他魁梧奇伟,谈笑风生,大为器重,委任他为‘西南大都督’,负责联络川、滇、黔会党和长江上游青、红二帮。嘱他速回泸州,相机起义。”
原来中山先生早已对经营西南作了周密部署,熊克武更加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