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1992年小川庙会的负责人一共七名,岁数都在六十以上。其中四人来自小川,两人来自大川,一人来自中庄。小川的四位负责人是建立小川孔庙的愿主。除仪式程序外,他们担负了所有庙会组织管理责任。在白天和夜晚举办的日祭和夜祭活动则由来自大川和中庄的三个人负责。这些人都是大川孔庙的庙管。这一分工反映着大川作为孔氏始居地而享有的历史地位。即使在仪式举办过程中,来自大川的一位庙管还不断提醒小川人说,小川的孔庙只是一个分庙,只属于家族一门,而大川的孔庙才是主庙,属于所有孔氏四门。大川孔庙的庙管们私下把小川孔庙称为“尕庙”,虽然它的规模并不亚于大川孔庙。外观上,小川孔庙甚至超过大川孔庙。在小川孔庙的大成殿设有一尊比真人还大的泥塑孔子像。我们将在后面讨论这个塑像的意义。
孔家庙会分别设立日祭和夜祭的原因在于庙会组织者将家族活动与公共活动结合到一起产生的困境,即祭祖仪式所需要的两种回避规则。
第一种回避规则涉及后裔与非后裔的关系。中国宗教研究先驱德格鲁特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写到,中国存在一种相当普遍的禁忌,在祭祖的时候不能接受外人的祭献。同样,人们也不能为别人的祖先祭拜奉送供品。德格鲁特特别写道:“一个孩子所拥有的一切皆属于父母,即使双亲已不在人间。”他继而写道:“献给陌生灵魂的供品会被当做从神圣父母那里盗窃而来。”
贝克尔也写道:“别家的死者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人们只能祭祀自家的死者,只能供奉自己的祖先。”有趣的是他又引用《论语》中的一句话加强自己的论点:“非其鬼而祭之,谄也。”
第二种回避规则涉及男女关系。中国女人在葬礼和墓前的祭祀中都扮演重要角色。
某些地方风俗还要求将祖先的灵牌终年放在家中神龛,由女人协助丈夫或父亲照看近祖的灵牌。但在代表家族的祖祠或仪式中,男人统治一切。媳妇或女儿很少(倘若有的话)被允许参与到其中,因为组织者害怕女人身体的不洁会玷污仪式。
孔家庙会的组织者知道上述规则吗?他们自己说,永靖县内的其他宗族遵守这些规则,但孔家人不一样。他们说,即使在解放前,外姓人和女人也被允许参加孔家人的祭祖仪式。他们还说,自己的祖先们思想相当开放,经常邀请外人参加孔庙祭祖仪式。当我就这个问题既询问孔姓老爷爷也问孔姓老太太的时候,历史上有趣的几个火花迸射而出。为了尽量减少道听途说的影响,我的访谈集中于目击者的叙述。
根据这些叙述,当族老带领着男人们在庙中大殿里举行典礼时,女人——特别是嫁到孔家的老太太——可以进到院子里观看仪式。但只是在典礼结束后,女人才可以进入殿里叩头焚香。因而女人的参与是受到一定限制的。
被邀请参加孔家典礼的外姓人们一般是地方官员、村里有文化的人以及成功商人。孔氏家族在尊孔的名义下,邀请这些显赫的外姓人参加祭献仪式,在典礼之后吃一顿宴席。渐渐地,这些客人的代表会在典礼发表演说,赞扬孔家人对列祖列宗的虔诚。这些外来的精英会与孔氏族老一起参加在大殿里举办的祭献仪式,但只向孔子的灵牌叩头。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女人过去可以有限地参加孔家祭祖仪式,而且外姓人可以有选择性地介入到典礼之中。因之,过去的孔氏族老们并不拘泥于祭祖活动必须遵守那两种回避规则,虽然也并不完全忽视回避的要求。在大川1985到1990年使用的临时祖龛中,他们继续按以前的规矩,有选择性地邀请外姓人参加仪式,同时允许女人在祭献之后走进去叩头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