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神堂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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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请愿浪潮与领导更换

我查阅了由县里、州里和省级官员整理的内部交流文件,发现几乎在所有抗议政府的重要事件中,大川的孔家人都扮演了某种重要角色。1985年,大川的两个孔姓人到北京要求追加水库移民赔偿。两位请愿代言人从北京空手而归的消息传来后,大川群众赶到镇政府静坐,最后以一场群殴暂时收场。前往过北京请愿的代表之一不久被警察抓走。为了抗议,大川一群青年绑架了镇长和镇党委书记,关在大川一所房子里,外面由猛犬看守。接着,两百多名愤怒的村民直奔县政府,在县政府门前示威,大声疾呼要讨个公道,还要用两位被扣的镇领导换回被捕的大川代表。省领导得知消息后,不想事态扩大,同意县政府交换“人质”。

到北京上访、在镇政府静坐、扣留地方官员,对着县政府门喊口号、迫使省政府同意双方被扣人员互换——这一系列事件的结果之一体现在大川的权力结构彻底改变。

即使在1985年以前,大川村的村支书及其亲信的地位已遭到挑战。村内党支部共60个党员,其中大约一半是在部队、技校、建筑工地,或其他大川以外的工作岗位加入党组织的。

换句话说,这些人并非在大川入党,回来后发现村内的行政大权被老书记把持,而且将在外面入党的党员排挤在权力核心之外。但返乡的党员恰恰是一批年轻、有胆识,见多识广的党员。这些人利用在外面工作时建立的各类关系,对镇党委施加压力,要求撤换老书记。在村内,他们以大川要求水库移民补偿的屡屡失败证明老书记的无能。

乡镇领导被绑架后,据说老书记对上级领导讲,群众吃亏太多,怨气过重,自己无能为力,难以控制大川局面。这原本是为了开脱责任且息事宁人的说法反而毁掉了他在家乡的地位。在与官员发生暴力冲突后,村中的党员终于召开一次全体党员大会讨论大川的前途。那些处于中间立场或忠于老书记的党员迫于巨大压力,不得不赞成让老书记下台。提出的新村长和新支书候选人名单于1986年初上报镇政府。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人在以前的请愿活动和最近的抗议行动中都充当了幕后人。但镇政府居然迅速同意任命,其中的道理值得回味。

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这是永靖水库移民总结的经验。所以,大川人大闹一场后,镇上的三个主要官员被撤换,而且县领导告诫新上任的乡镇官员要安抚孔家人,不要惹出麻烦。镇政府官员的调整当然是县领导深思熟虑的结果。三个新上任的乡镇干部都与大川有密切的关系。其中两个姓孔;一个就住在大川,另一个是1961年迁出大川的水库移民。第三个是镇党委书记,虽然并不姓孔,但其母却是多年前大川的孔家闺女。县领导当然知道,在安抚孔家人的时候,亲属关系有很大的作用。这几个新官看来也明白其中奥秘。如果大川孔家再出什么问题,他们的仕途会受影响。镇政府下辖十个村,约一半的居民姓孔或与孔家有姻亲关系。其中三个村子几乎全是孔家人;从大川步行可到的中庄,即镇政府所在地,村民几乎是清一色的孔姓人家。大川在这十个村庄中为最大,也是永靖县最早的孔姓村。对于新上任的乡镇主要官员来说,赢得大川人的支持当属控制所有十个村落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