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大国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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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各怀心事

道光二十六年,丙午马年,在道光皇帝来说,是个好年成。

首先是天下安定。——自从和英吉利打过一场大仗,大清国以完败收场后,割地赔款,国门大开,传教自由。——不管是打来安定,还是跪来的安定,总算安生了。

再就是“万国来朝”。——美、法、比利时等国见大清成了软柿子,都趁火打劫来分一杯羹,赚足了便宜。——四夷臣服,万国朝贺是做不到啦,列强来嘲讽一把,也算是给大清国凑趣添热闹了。

各国捞足了油水,看着大清那点家底快折腾光了,便放大清国一马,让大清国休养生息,安生地过一个马年。

这一年,大清国办喜事的特别多。

庄若兰便是在这年秋天嫁到江家。她的出阁,对邵家是喜事,为若兰苦尽甘来欣喜;对江家也算喜事,江晨一解相思之苦。

庄若兰认为,对她来说也是喜事。登堂入室,接近仇人,总算有希望可以报仇雪恨,还不是喜事吗?!

最大的喜事不在民间,而在帝王家。

这一年,道光帝继承祖宗传统,秘密立储,手书遗诏,封藏起来。

按说,国家经年祸乱,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道光皇帝应该知耻后勇,卧薪尝胆打一场翻身仗。

他却像怕自己一口气喘息不上来似的,把国家复兴大计撂下,先安排后事。

外贼虎视眈眈,臣子碌碌无为。放眼朝中,全无一丝朝气,环顾殿堂,尽是忧苦之色。道光年迈体弱,心虚神衰,哪还有重整河山的勇气。

道光心灰意冷,一刻都不想做这个皇帝了。

他将立储的诏书写好,把惠亲王及穆彰阿、文庆等重臣叫来,告诉他们,朕今儿立储了,等朕龙御宾天之后,你们几个宣诏扶持新君即位便是。

众人面面相觑,都将目光投向惠亲王,此时只有他敢出头置疑。

惠亲王偏不说话,坐在偏坐上耷拉着脑袋,好似事不关己。

穆彰阿只好斗胆请问道:“皇上的旨意,臣等莫敢不从。只是立储之事非同小可。无论皇上的龙体,还是皇上的气象,都没有可忧虑的,况且阿哥们尚且幼小……”

道光厌倦了穆彰阿的巧言令色,不耐烦地道:“朕叫你们来,不是和你们商议的,领旨跪安吧。”

穆彰阿等人瞧出道光的冷淡,再不敢多嘴,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惠亲王随后走出来,众人都在殿外等他。文庆抢先问道:“王爷,皇上怎么突然就立储了呢?现如今天下初定,正是摒弃一切杂念,全力治国的时候,这样一来,岂不是叫天下人多疑,叫朝臣们心乱?”

穆彰阿道:“是啊,臣瞧着皇上心气儿不像先前那样足了,皇上可是朝臣百姓的主心骨,如今皇上气馁,我们今后做事还如何摸得着头脑?”

惠亲王打了个呵欠道:“今儿起早了,本王得回去补一觉。”

惠亲王说完,丢下众人,拂袖而去。

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傻在那儿。

一石激起千层浪,道光扔的这块石头份量够重,知情的大臣无不开始筹谋自己的“后事”。一朝天子一朝臣,知己知彼才好如鱼得水,得先把皇上定下的皇储是谁搞清楚啊!

大臣们各怀鬼胎,各显神通,全都悄悄活动开了。

怎么活动?不过是猜测预判罢了,找上书房的师傅试探,找皇上的近侍太监摸底,找江湖术士求课……总之有的是方法。至于最后谁能压准,那就要看运气了。

在揣摩圣意,预判形势方面,文庆和穆彰阿最有心得,也最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文庆领着内务府,他自有打探消息的秘诀。

穆彰阿不用提防其它大臣,最害怕的是文庆,要抢在他头里,把立储的秘密弄到手。

穆彰阿回府后,叫来史正等心腹商议。

史正为穆彰阿鞍前马后,出力不小,此时已经穆彰阿提拔,做了顺天府通判。

史正闻知皇上突然秘密立储,道:“皇上是伤了心啦。”

“怎知皇上伤心?”

“大人您想啊,自道光二十年开始,和英国人交战,派出去的大臣,将不知兵,兵不用命,没有一个顶用的,屡战屡败,丢人现眼。议和呢,又卑躬屈膝,割地赔款。”

穆彰阿道:“这确是实情。”

史正接着道:“这让皇上怎能不伤心,如何还能有勇气再治国平天下?!他这一口气泄了,欲要重新聚起来可不容易,因此便生出退却之意,想尽快了却烦恼……只怕如此一来,皇上便撑不几年了。”

“端方分析得透彻,你打量着,皇上会相中谁呢?”

“学生对阿哥们不了解,不敢枉断。倒是上书房的师傅们,他们的意见最有价值,有知道内情的也说不定。”

“如今上书房又加派了三位师傅,那两个是新进京外官,可以忽略不计,倒是杜受田,颇受皇上倚重,或许知道些蛛丝马迹。只是老夫于他素无往来,说不上话……”

“老师,学生以为,非常之时,可用非常之法。不如先从外围着手……皇上预立新君,天意不能不察,您不是和邵家交好吗?那邵天门有通天的本领,何不借用他的谶纬之术,请他测一测,以作参考?那时再几下里对应,岂不水落石出?!”

穆彰阿笑笑:“这件事容不得半点差池,让我再好好琢磨琢磨。”

天门当然可用,只是三年前,穆彰阿对他动了杀机,凭天门的神通,不会不知道。他怎么可以再亲去求他。

穆彰阿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曾国藩。他与天门打过几次交道,让他替自己走一趟再合适不过。

曾国藩有日子没来请安了,怎么感觉他在有意疏远自己呢?穆彰阿反检自己,想是否哪儿做得不周全,让他起了戒心。却也没有,大约是公差繁忙,又要预备明年的考差,无暇探视吧。

想到明年的考差,穆彰阿正是主考官,这倒可以送曾国藩一个人情。到时助他再升一级,将他送进内阁,不仅笼络住他的心,还可作为臂膀使用。

穆彰阿打定如意算盘,便让人把曾国藩叫来。

先关切地问了问曾国藩的近况,考差的事准备得如何,话锋一转道:“伯涵,我有意叫你进内阁,你意下如何?”

这当然好,出将入相,进入内阁是登天第一步,在朝为官谁不梦寐以求。

曾国藩知道穆彰阿一贯的手段,赏这么大一个好处,必有非常之事交办。想起乔头杀天门那一幕,他不免胆惧,便很是为难。

“谢谢老师栽培,只怕学生没那个天分……”

“这叫什么话?若伯涵没有天分,谁还敢说有天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好生准备应试便是。”

“是,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穆彰阿开始谈正事,婉转地说道:“自从雨山下世之后,邵家举家迁回涿州,老夫这几年忙于斡旋洋人之事,疏于管问邵家的境况,不知他们一家在涿州生活得如何。”

曾国藩明白这才是他叫自己来的真正目的,一提到邵家,曾国藩的心便悬起来,该不会他还惦记着要为难天门吧?

“老师不必多虑,涿州是邵家的故乡,他们一家子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

“怎能不虑,老夫与雨山同朝为官多年,还差点成为亲家,我若不管不问,岂不令邵家有人走茶凉的想法。老夫想等你有暇,代我去探试一番,不知可否?”

不是探视这么简单吧?曾国藩要听他接下来怎么说,再作筹谋。

“学生自当代劳,明儿便可动身前往。”

“好,有劳伯涵啦。”穆彰阿道:“还有一事,你去了可单独和天门谈一谈。”

“请老师吩咐。”

“皇上的岁数大了,身子骨大不如从前,皇上有意立储,只是诸皇子都很优秀,皇上便不好决断。”

曾国藩点头:“学生也听说几位阿哥都极聪慧机敏。”

“前日皇上密诏老臣进宫,正是说的此事。皇上知道天门颇有些灵性,便动了凭天意定人事的念头。老臣听皇上的意思,是欲借天门的天眼瞧一瞧,看哪个皇子堪当大任。”

曾国藩心说,什么皇上的意思,怕是皇上早已有储君人选,你欲打听结果,才假圣意去寻求天门的帮助吧。

“皇上虽不曾有谕旨让老臣办这件事,但是,老臣想,皇上贵为一国之君,不能所有话全明说,做臣子当然不可有僭越之举,可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呀,因此,我们悄悄把这件事办了,让皇上有个借鉴,也不枉皇上对我们的恩宠厚待。”

曾国藩自是无法回绝,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皇上立储的大事,不征求臣子的意见,谁敢妄议。可是立储立的是将来的皇上,谁又不想早知内情,早做打算呢。

曾国藩当然也想知道,只是不愿和穆彰阿搅和在一块,成为他的棋子。免得改朝换代,一荣俱荣倒还罢了,一损俱损则后果难料。

曾国藩根基尚浅,凡事如履薄冰,走到今天这一步,非常的艰难,他可不想走出昏招,被穆彰阿拖下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