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大国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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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杀气莲心

韩小手才七八岁便成了孤儿,尤其是母亲和姐姐的惨死,对他的打击是最大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的亲人,让他无家可归的人是杨秀清,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别为可求,唯有替亲人报仇。

他进天京城的目的便是找到杨秀清,为此他绞尽脑汁,尝试了许多方法,今日终于站在仇人面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哪还管什么后果。

砒霜是早已备好的,一直揣在兜中,只要将毒药撒进杨秀清的茶盅里,一切便都结束了。

仇恨令人疯狂,疯狂令人失智,何况小手仅是个涉世不深的孩子。砒霜虽毒,要看怎么用,要看对付什么人。

天门对杨秀清的前世今生早已谙熟在心。杨秀清虽恶贯满盈,但他的命数未尽,而且正如日中天,岂会轻易死在一个孩童的手上。

即使能杀得了杨秀清,天门也不希望小手小小年纪便生杀气,开杀戒。

道家有云,怨气生,生心魔,杀气生,生鬼祟。诵一千遍洗心经才送得走怨气,放一万口生灵才放得干净杀气。

若是杀戒一开,人的头顶从此便阴气笼罩,心底从此便驻下邪恶,三世的业障从此便种下了。

天门从不杀生,他管不得了别人,既然他收下小手做自己的弟子,当然不能眼看着小手堕落而无动于衷。

小手杀不了杨秀清,小手不能杀杨秀清。

天门见杨秀清接过小手敬上的茶,连忙也端起茶杯,起身向杨秀清道:“天门给九千岁贺喜——”

天门脚下拌蒜,勾到椅子腿上,站立不稳,向杨秀清身上扑去,不露声色地将他手中的茶盅撞落在地。

杨秀清扶住天门:“给我贺什么喜啊,瞧你激动的劲儿,难道还要磕头不成?”

天门连连道歉:“失礼,失礼,请九千岁恕罪。”

小手看看地上的茶盅,再看看天门,小脸气得通红,哼了一声,招呼也不打便扭头出了屋子。

“天门,人都说孤子难处,我瞧着这个孩子喜怒无常,行为怪异,你怎会把他留在身边?”杨秀清问。

“小孩子凡事热一时冷一时,算不得无常,九千岁不必往心里去。”

“嗯,也有道理,”杨秀清点头,“你还未回答我,我有何喜可贺?”

“九千岁的出兵计划获天王谕准,可以放手对诸王及将帅们调动,这还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哼,我当你又获取什么不得了的好消息呢,原来是这桩事。”杨秀清不悦,“什么天王谕准,今后在家里不要提什么天王!”

天门笑笑:“是,小婿记下了。”

既然杨秀清主动对天门说出“在家里”的话,拿他已不当外人,天门便以“女婿”的身份拉近与杨秀清的关系。

杨秀清也笑了下,道:“仟慈的老师,你见过的,傅善祥正夸赞你呢,称你少年才俊,满腹经纶,学识不在她之下,将来可当大用。”

天门觉得好笑,但仍言不由衷地恭维道:“天门岂敢与傅先生相提并论,她才是真正的腹有锦绣,女中豪杰,九千岁的伯乐之贤,识人之明令人叹服。”

杨秀清有些飘飘然,极为露骨地问道:“天门,我记得你在武宣时便有一卦,好似有暗语未尽,我猜那时因有洪秀全在场,你不敢明说。今日此间仅有我们翁婿二人,你不妨直言,我可有帝王相?”

“是,天门不怕九千岁轻视,正因为您有万岁之相,天门才冒天下之大不韪,毛遂自荐,求亲攀附。”

杨秀清呵呵一笑,“但是,你从金田到永安,一直在维护洪秀全,且多次当众宣称他是什么帝星,什么圣主,这又作何解?”

杨秀清本已对天门打消疑虑,利益当头,生死攸关,天门的前后矛盾,天门的见风使舵,天门从和他势不两立到主动攀附,都可理解。

但由天门那句“江南江北扬洪旗”,再回想起从前他对洪秀全的忠诚,杨秀清有些困惑,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今日的富贵,对于杨秀清这种出身寒微的人来说,已如梦入南柯,若再图万岁之尊,是否当得起?

有些事停留在幻想的阶段,可以气吞山河如虎,一旦付诸实施,权衡利弊得失则属难免。

杨氏兄弟不服气洪秀全,不甘心为洪氏家族牵马抬轿,可是他们更不愿得不偿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丢掉到手的实惠。

天门对杨秀清的心思一清二楚,听到他问之前的事,极诚恳地回道:“回九千岁,天门身为北方人,获罪刑南,到广西后举目无亲,在金田时险些为北王韦昌辉所害,后又几经历险,担惊受怕,心力交瘁,那时的天门仅渴望找到靠山,保全性命,除此并无额外企求。因此才委曲求全,依附于洪秀全,并遵照他的意图,说了许多违心的话,做了不许违心的事。什么帝星,圣主,全是受洪秀全的指使编造出来的。”

“你与石家结亲也是为寻求靠山是吗?”

“是的,韦昌辉要杀天门,是石相公出手相救,他有意将大妹下嫁于天门,莫说天门正凄惶无助,但凭知恩图报一说,天门也断无相拒之理。”

“没错,那时的你在太平军中,处境着实不妙,我可听说不仅韦昌辉视你如眼中钉肉中刺,连你的同乡宋得明也容不下你,幸亏先有石达开,后有洪秀全罩着你。”

杨秀清数落一遍与天门有过恩怨的人,独不提他屡屡为难和加害天门的事。想到天门的百般艰难,竟难得一见的红了眼圈。

天门躬身一礼道:“九千岁,不,岳丈大人眼明心亮,看得清是非,也懂得天门,天门不胜感激。从今往后,天门有您做靠山,再不会有人敢暗算和欺负小婿了。”

“那是自然,他们不欺负我们并不算完,我们还要逐个找他们算账。”杨秀清诡秘地一笑说:“你已知道宋得明是如何死的,算是我为你报了仇啦,下一个就是韦昌辉,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亲手宰了他。”

“多谢岳丈大人。”

“对了,你那天在圣殿上为何说出‘江南江北扬洪旗’的话?那岂不是替洪秀全正名吗?”

“岳丈有所不知,其实那首诗并非为洪秀全而出,而是另有深意。”

“此话怎讲?”

“等到岳丈夙愿得偿那天,那首诗便会另有一解,‘扬洪旗’的红作红色讲与洪秀全无半点关系,而‘满清非清’,因为‘清’是您啊!”天门道。

“红色?红旗?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夺得天国,太平天国的黄旗要换成红色吗?”

“是的,岳丈若登九五,当然要有别于今日的天国,连国号都换了,何况旗帜呢,只有彻底清除洪秀全的印记,您才能做名正言顺的皇帝。”

“九五?皇帝?哈哈,好,你说的对,什么天父天兄天王,弄那些唬人的招幌子做什么,老子就直接做皇帝,扬红旗穿红袍,打造一个与满人的黄洪秀全的黄不同的红色江山!”

杨秀清踌躇满志,似乎已胜券在握,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便高了起来。

天门帮杨秀清描绘美好前景,两人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仍不见小手回来,天门有些担心,提出去找小手,然后带他回家。

杨秀清意兴阑珊,有些不舍,道:“哪里是你的家,这儿才是你的家。你今晚不必回翼王府了,就住在家里,咱们爷儿俩聊个痛快。”

“眼下洪秀全正盯着岳丈,天门登门已属冒险,若再留宿,被外人知道可不大妙。”天门说。

杨秀清点点头,“贤婿所虑极是,我就不勉强你了,你去见一见仟慈,然后带上那孩子回去吧。”

天门走出杨秀清的书房,轻轻唤了两声小手的名字,并无回应。

东王府院子几进几出,幽深阔大,若要找到小手,甚为困难,天门又不敢委托下人们去搜寻,只好依照杨秀清的吩咐,先去见过仟慈再作打算。

天门走到仟慈的书房外,看到里面还亮着灯,仟慈娇小曼妙的身影映在窗户上,似是一个人在发呆。

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已经到了莲心初动的年纪。春夜风暖,室内如煦,如若世事不染,抚琴赏月,怀春作诗,该是何等的美妙。可惜她生在这样的人家,有那样一个欲壑难填的父亲,不知她可否预料得到,在不久的将来,她将面临一场万劫不复的巨大灾难。

天门看着仟慈的身影,忽生出深深的同情,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悲悯之心,慢慢后退几步,急急地转身离开。

走出仟慈的小院,隔着墙,天门似乎听到仟慈走到书房门口,在唤丫环:“贪困的傻丫头,你可听见刚才有人进了院子?”

“回公主,奴婢没打盹,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呢,没有人进来。”

“我明明看到窗外人影一闪,有脚步声出了院子,怎么会没人呢?快出去瞧瞧!”

天门听到这里,不敢久留,沿着墙根一阵疾行,穿过几道月亮门,越过花厅,眼看离东王府大门口很近了,一想小手还未找到,不能独自离开,便欲折返回去。

“丞相大人请慢走,九千岁命小的在此恭送您。”管家忽然出现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