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大国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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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循迹逐影

深秋风寒,万山萧索。天门站在两广交界处的山巅上,望一眼北方,再看一眼南方,天空无声,四野寂静,他却感到风急云重,山雨将至。

道光病危,急召惠亲王回京;洪秀全坐大,正筹备合军集权。京城里的大臣们手忙脚乱,广西乱匪虎视眈眈。天门要尽快找到朱九涛,回贵县稳住“拜上帝会”,给朝廷留出备战的时间。

石珞和傅忠信还在纠缠不休,天门说:“你们两个别再胡闹了,天门主意已定,断无更改的可能。你们找个集镇再买一匹马,回贵县禀报石相公,就说多则月半,少则一月,天门必回去交差。”

傅忠信见天门少有的严肃,也乐得轻松,便不再固执己见。

石珞却不怕天门,道:“我要跟着你,生在一起生,死在一起死。”

“什么生呀死呀的,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朱九涛的行踪我已勘知,只需到广州将他带回贵县即可。广州城不比乡下,去得人多了反而容易坏事。”

天门将石珞拉至一旁,嘱咐她:“我让你们先回去,不止是怕人多招摇,还有重要的事情通报大哥。”

“什么事?”

“段爷在惠亲王身边听到一个重要消息,朝廷已秘密调兵两万人,不日可到广东,大概是冲着洪秀全去的,你务必告诉大哥,千万别上了洪秀全的当,做了马前卒,当了替死鬼。一切行动待天门回去,商议后再作决定。”

“怪不得段爷心事重重,怪不得他想留在石碾子,怪不得……”

“哪来的那么多怪不得,如今他身不由己,是生是死都得和我们在一起啦。”

“你也说生呀死呀的,天门,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我等着你回去……我让哥哥给你预备好象牙床。”

天门捏着石珞的手心,说:“你们一路上也要小心。”

两人又厮磨许久,石珞才撒开手,直到看着天门和段小中隐入茫茫林海中,才和傅忠信寻路往广西方向而去。

天门和段小中下得山来,避开大道,专走乡间小路,快马加鞭,不舍昼夜,路上无惊无险,很快便进了广州城。

段小中随惠亲王在广州住了大半年,对城中各处都极熟,找着一处不显眼的小客栈住下,两人好生缓了一天一夜,才养足了精神。

广州城大得很,段小中不信天门在这万千人中,能找到朱九涛。他仍对天门心怀不满,所以一声不响,只冷眼瞧着天门如何去寻人。

天门进了城,像没事人似的,每日带着段小中入寺进庙,四处闲逛。进了寺庙也不烧香拜佛,也不报上慧止法号询问,只站在大殿一角看僧人们做法事或诵经。

连逛了三天,广州城中的寺院几乎都走了一遍,仍没见天门有任何举动。

段小中终于忍不住,道:“那朱九涛虽是僧人装扮,却心怀异志,未必会在寺庙挂单,你这样找法,猴年马月才能撞见。”

天门诡秘一笑道:“两座山碰不到一起,两个人终究会碰到一起。”

“只怕不等你碰到他,他又离开了。明日我再不跟你出去,你要撞大运便自己去撞吧。”

天门说:“那可不成,惠亲王命你保护我呢。”

段小中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出了客栈买来酒肉,自斟自饮起来。

天门在旁边瞧着,说:“段爷,你不要对天门忿忿不平,在王爷身边虽好,可是一辈子也只能做个寂寂无名的侍卫。你如今随天门深入险地,担些风险是不假,却也有建功成名的机会。等我们完成王爷交待的这件差事,回京后,凭天门的三寸不烂之舌,凭王爷对你的信任,为你弄个四品兵备道不在话下。”

“四品兵备道?我哪有那等福分,你少糊弄我。”

“英雄不论出处,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天门说兵备道便是小的,若我们这差事办漂亮了,皇上一高兴,赏你个游击将军也未可知。”

“越说越离奇了,我是汉人,而且对外人说是侍卫,其实只是在王爷身边跑腿的,就凭在广西走一遭,便能升到游击将军?你当我是三岁孩童?”

“你呀,太小看自己啦。汉人怎么啦?你应该知道康熙朝的年羹尧大将军吧,他可是包衣奴才出身,你不比他的出身强多啦!”

段小中眼前一亮,道:“这么说,我真有希望做到游击?”

“事在人为,就看你自己努力不努力啦。”

段小中倒满一杯酒,端给天门道:“来,天门,我敬你一杯酒。今后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甭说四品兵备道,哪怕弄个把总、千总,也没白担惊受怕一回。”

天门接过酒杯,抿了一小口,说:“你慢慢喝着,我还要做些功课。”

段小中见天门这么用功,自己也不好意思贪杯,酒到三成便收拾碗筷,去养精蓄锐,以备翌日随天门再去寻人。

天门逛寺庙,不是为撞见朱九涛,而是猜他既然扮作僧人模样,必然要进一些寺庙,以掩人耳目。

人有显影,有隐影,凡人驻足之处,人去影留,天门捕捉的便是朱九涛的“隐影”,然后顺着他的影迹,张开天目追踪,自然可以确凿无误的找到他。

经过三天的探寻,天门已然发现朱九涛的形迹,只待明日五更时分,趁着寺庙清静人少时,前去循迹追寻朱九涛的藏身之处。

一夜无话,翌日五更鼓响,天门并没有唤醒沉睡的段小中,独自一人悄悄出门,到得早已探好路的寺庙前。

庙门紧闭,晨钟未响,天门静静立于台阶下,闭上双眼,慢慢启动眉间中目,刹那之间便有一股清气引入神庭,然后直达百会。

少顷,似有神指一点,眼前便有草灰蛇线,若隐若现,再看天门,循着那伏脉隐迹,迈动脚步,似风般贴着地面向前疾行。

在蛇线的尽头,是一处荒废的旧石桥,天门走到桥上,神收目醒,脚步戛然而止。

天空依然晦暗不明,天门看到桥栏杆断裂一地,青石桥面的石缝处野草丛生,再往前一步,便是坍陷的深坑。

天门四处张望,周围并无人家,眼前也无人迹。他不由大骇,心说,怎么走到这种地方来了,难道我看错了?

天门转身正要择路而回,再一想,既是天目所见,定然不会错,还是等太阳升起时再细细察看吧。

天门站在桥上,寒风如飞刀一般,带着哨音扑面刺来,冻得他手脚冰凉,面目僵硬。

天门搓手跺脚驱除寒气,可无奈黎明前的这段寒冷实在漫长,他眼看不支,便由桥头走下去,到桥下的避风处暖暖身子。

天门背靠桥礅站定,让风再打不到身上,感觉好受了些。又过了一会儿,天光放明,他正准备上桥,忽然发现离他避风处不远,地上窝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天门大着胆子走上前,用脚踢了踢,那团黑物件蠕动了一下,吓得天门大叫起来。

听到叫声,黑乎乎的物件又继续蠕动片刻,才露出头来,原来是个人。

天门手捂胸口道:“吓死我了,你怎么躺在冰冷的地上,不怕冻死呀!”

那人头发稀疏,脸上脏兮兮的,拖着长长的青鼻涕,目光呆滞地看了一眼天门,垂下头闷声道:“阿弥陀佛,搅了贫僧的好梦。”

天门听他一说话,心下大喜,说:“敢问师傅,你可是慧止法师?”

慧止惊讶不已,仰起脸来盯着天门问:“你是何人,怎么知道贫僧?”

“法师先别问我是谁,我来问问你,怎么落魄到如此地步?前几日不是挂单在寺里吗?”

“阿弥陀佛,你在跟踪贫僧?”

“你先回答我,怎么好好的寺庙不住,跑到这风口里送死。”

慧止摇了摇头,一脸苦相,顾不得念佛,急促地说:“小施主,快救我,我快死了。”

天门上前去搀扶他,他却动弹不得,道:“别动我,疼,我的腿折了,快想法子抬我去诊治。”

天门拉开他盖在身上的破衣服,看到慧止的双腿果然肿胀,撑得裤子滚圆。

天门暗自懊恼没有叫段小中一同过来。

“你等着,我去找人来抬你。”

慧止哀求道:“小施主,千万别丢下我……”

天门心里说,我找你还怕找不到呢,怎会丢下你。

天门走了半个时辰,才找到有人的地方,恰好遇到一个赶着驴车的中年汉子,便掏了些碎银子,说明情况,领着那汉子来到废桥边,将慧止架上驴车。

天门知道段小中对城里熟悉,因此不急于将慧止送医,而是直接拉回客栈。

段小中起床后发现不见了天门,正摸不着头脑,站在客栈门口边胡寻思,见天门运回一个乞丐般的人,迎上前问道:“天门,一大早你跑哪去啦?怎么弄回一个乞丐?”

天门说:“快,先把他弄回房里。”

两人好不容易将慧止抬回房中,放在床上,天门说:“段爷,他的两条腿都折了,快去请个接骨的郎中来。”

“这人是谁呀?你竟还有闲心管这闲事?”

“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慧止哼哼唧唧道:“我疼,我饿,我快死了,快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