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偏头苦笑:“你还真是玛丽苏小说看多了!你以为穿越女都是神,振臂一呼就有无数优秀男人倾倒在石榴裙下?就我现在这条件,说白了就是个城市里小康之家的孔雀女罢了,上下都不靠,不剩着就没天理了!”梁尚文道:“你也别那么悲观,再过个十年,你懂的,那是什么地位差距都是浮云了,说不定努力一把以后人生就不同了。”柔嘉道:“那个以后再说吧,也说不定我剩不到那天,也许某天你突然有了金手指,虎躯一震,王八之气滚滚来,随便指缝里漏个高富帅给我,我的人生就完美了!”梁尚文失笑道:“我看你才是杰克苏小说看多了!”
临到旅馆门口,柔嘉想起车票不好买的事情,跟梁尚文说了,梁尚文听说他们考虑坐火车,不由摇头道:“还是坐公共汽车安全点,多转一两趟车也就到湖南了,长沙此时兵凶战危,实在是不宜离得近。我有熟人在公路局做事,公共汽车车票我帮你们买得了,你们是打算明天动身么?”柔嘉表示要听旅伴们意见,于是把辛楣等都叫出来商量,他们听得梁尚文愿意帮忙买票,都欢喜得除了争抢道谢外不知如何表达才好,于是齐齐在旅馆门口欢送梁尚文回银行上班,顾先生那一口亮闪闪的大金牙尤其显眼,柔嘉突然想起上辈子一句网络名言:亮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
晚餐找了个好馆子,有熟人果然办事快,梁尚文是带着五张连号车票和漂亮的未婚妻来赴宴的,前者让辛楣鸿渐高兴得连连敬梁先生的酒,后者让李顾二人就着秀色喝得心花怒放。这一顿饭也算的上是宾主尽欢,临分别时,梁尚文和五人各自拉手道一路顺风。到柔嘉时,悄悄手心里放了张纸条。柔嘉自知自此别后,乱世俗尘,未必再有相见之日,眼角不由得开始泛红,林月笙特地上前抱了抱她,郑重再多说了两次保重。回到旅馆房间,柔嘉摊开手心的纸条,上面写了香港某住宅地址。柔嘉隐忍多时的泪,一滴滴的,渐渐晕湿了那一角桌面。
果然有钱的旅行就是不同,简直顺滑得如同上等的缎子。换乘各路汽车到达湖南邵阳这八九天路程,五人都觉得实在是没有过的舒心,连一路上破败而颓废的城乡景观也能看出些别样的美感来。
邵阳到学校全是山路,再没有汽车可以通行,得换坐轿子。他们正觉着汽车坐腻了,换新鲜坐轿子,个个都欢喜得很。坐了不一会,才知道比汽车更难受,脚趾先是冻得痛,浑身骨头缝里仿佛都灌满了冷冽的山风,五人都宁可下轿走一段再坐。一路上崎岖缭绕,尽是走不尽的山和田,好像时间已经遗忘了这条路途。走了七十多里,山雾渐起,阴转为昏,黑暗自四周合拢过来,轿夫们停驻在山间一个破落小村庄边缘,这就是他们今晚投宿之地了。
进了火铺,轿夫和挑夫们生起火来,大家围着取暖,一面烧菜做饭。火铺里晚上不点灯,把一长片木柴烧着了一头,插在泥堆上充当灯火。柔嘉坐在火堆旁喝着热汤,这一天被冻得发僵的手脚终于有点属于自己身体一部分的感觉了。火光摇曳中,柔嘉昏头昏脑的觉得旅伴们的脸都是明暗交错的奇怪,简直就像跟自己不是同一个星球的物种。吃过热食,轿夫们都说累得很,不如早点睡,七手八脚的整理出一堆堆干草,倒头就有鼾声震天。柔嘉也分得一叠干草,这房子本来就只有四堵墙,一点隔断都没有,大家都睡在一个统间里。柔嘉算是被特地照顾,分配在靠火堆不远的一个墙角里睡,她旁边两堆干草的主人就是辛楣和鸿渐,身前不远的是轿夫们派出来负责值夜加柴火的本村人。柔嘉身体累得很,听着此起彼伏的鼾声磨牙声反倒睡不着了。值夜的挑夫看见柔嘉裹着毯子坐起来,又加了根木柴进火堆,好让火烧得更旺些,还低声问柔嘉:“小姐是不是不惯在乡下地方睡干草?那儿罐子有热水,小姐要不要喝一口?”柔嘉谢了他的好意,火光中挑夫黝黑的脸带着憨厚的笑意。柔嘉干脆拖着毯子坐到了这挑夫对面,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闲聊起来。挑夫年纪不小了,自己絮絮叨叨说家里孩子都挺大了,大儿子明年开春就可以去媳妇了,二女儿也定好了人家,过个两年就嫁了,他在农闲时候出来当挑夫就是为孩子们攥点钱,好让婚礼上好看点。柔嘉听着这些家长里短,因为明天即将到三闾大学这陌生地方而生的彷徨,竟也渐渐沉淀了下去。生活,无论如何,都是得努力继续下去的,那怕前头荆棘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