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墨染绕过慕惜言的身子走上前来,盯着岚锦年腿上的伤看了一眼,讪讪地笑,“哈,我哪能想到七弟会突然冒出来……”
他又抬头朝梁上看了一眼,笑意更浓,“怎么样,梁上的风景好么,是不是格外地……嗯,高处不胜寒?”
我瞪了岚墨染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的房间怎么被这两个神经病弄成了这副恐怖的模样?我没好脸色地瞪他,“出去,你和慕惜言都给我快点出去!”
我的话音刚落,岚墨染挑衅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岚锦年腿上愈发汹涌了几分的伤口,他刚说了一句“萧云迟,你要是再不学得温婉可人一些,我七弟——”
他话没说完,只听“噗通”一声,身子居然直直地朝地面跌倒了下去,我着实被唬了一跳,这又是什么毛病?
慕惜言弯下腰捞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漫不经心地给我解释了一句,“没事的,你放心,他不过是见不得流血而已。”
我怔怔地点头,其实却半晌都没能消化慕惜言这句无异于平地一声雷的解释——这个无比彪悍,用岚锦年的话来形容可以称之为慕惜言噩梦飞起刀子招招狠厉的墨王殿下,他居然晕、晕血?
哈……我想笑。
我注视着慕惜言架着可恶的墨王殿下出了我的房间,仍然有些神思不属,看样子……慕惜言像是要把这个刚刚还和他杀得你死我活的可恶男人带回自己的房间去?
“哦,疼。”额头被敲了一下,我低低呼了一声,定了定神,就看到岚锦年绯衣映衬之下愈发如玉的一张妖娆脸庞苍白到几乎透明,他秀美的嘴角噙着凉凉的笑,一开口,又是千年不变的刻薄字句。
“萧云迟,你想让本王失血过多而死么?”
扶着他走到床榻边,我去找药,刚刚走回来居然看到岚锦年倚着榻子睡着了。
伤口还在涌血,必须赶紧包扎了,我蹲下.身子,手指却在碰到岚锦年绯衣的那一秒僵了一僵。
男女,授受不亲吧?
我皱起了眉毛,正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却听到岚锦年迷迷糊糊地呢喃出了一个“姐”字,我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好了,现在不用苦恼了。
他就连受了伤睡着了心里想着的都全是他的雨潇姐姐,我何苦在这儿装什么柳下惠、扮什么封建礼仪道德的卫道士?
没有心理负担,所有的程序都一下子畅快起来,因为岚锦年睡着了的关系,所以他没有做出什么消极抵抗的举措,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简直是一气呵成颇为顺利。
我直起身子,眼睛无意识地瞥了过去,就看到岚锦年倚着玉枕浅浅睡着的模样——那张妖娆邪肆的俊美脸庞,映着桌案上因为烛泪而稍显晕黄的烛光,竟然显得说不出的安宁与静谧。
我呆呆地看了好久,一室静谧之下,我的眸子霎也不霎地盯着岚锦年那张难得静谧的脸庞直看,嘴里却无意识地嘀咕出很是煞风景的一句,“师父,他居然敢在我这个流氓面前睡着啊……”
犹记得师父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席话,彼时,她挥舞着手里那枝翠绿翠绿的竹条,一脸正色地看着右手中拿倒了的那本论语,字字铿锵语重心长地对我教育道,“萧云迟,你要记住,一个男人敢在你身边毫不设防地睡着,那就说明……你可以对他下手了。”
我很懵懂地眨眨眼,“为什么?”
师父摇头晃脑的教书匠形象霎时烟消云散,她劈手扔下那根竹条,就着手中那本论语朝我脑袋上敲了一下,“为什么?你居然问为师为什么?为师辛辛苦苦地栽培你这么多年,你的素养居然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提高?”
我揉着额头笑,“我懂了我懂了,我完全懂了。师父,我已经掌握了您所传授的泡美人儿秘诀!”
师父面色一喜,“说来听听?”
我义薄云天慷慨陈词,“没有美人儿能逃出我萧云迟的魔掌,所以……没有美人儿敢在我萧云迟面前睡觉,如果有不怕死的,那他……他一定是疯了病了!”
脑袋立刻又被敲了一下,很显然,师父对我的回答依旧不大满意。
我支着下巴迷惑地看着岚锦年静谧的睡颜,眉毛越皱越紧,他敢不设防地在我面前睡着,这……能说明什么呢?
我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慕惜言那张放大了的俊脸。
刚刚睡醒的我自然是有些迷糊的,等到我反应过来慕惜言这厮离我是不是太近了一点儿时,他已经把罪恶的黑手伸到我的脸上来了。
我侧了侧脑袋躲避,没能避开,慕惜言的手指在我脸上揪了一下,我疼得皱起眉毛,他却带着疑惑低低嘀咕了一句,“居然……真的还活着?”
我愣了一愣,拍掉他的手,“什么活着死了的?慕惜言你有毛病么,大清早你跑我房间里胡闹什么?还有啊,岚墨染不是跟你在一起——”
慕惜言截断我的话,“别转移话题,快告诉我,快告诉我你昨晚怎么没被岚锦年给掐死?”
我愈发怔愣,转念一想,不对啊,慕惜言这不分明是在咒我么,看样子他大清早冲过来就是为了确定我是不是还活着?而且,看到我还活着,他居然很是稀奇和诧异,并且还带了那么一点点百思不得其解的苦恼以及目睹我被杀未遂而产生的失望情绪?
我恼了,“慕惜言,你如果不给我一个十分充足的理由,我是不会原谅你一大清早这么幸灾乐祸地来看我笑话的行为的,当然,岚锦年他肯定也不会——”
我转头往床上看,呃,怎么空了?岚锦年他什么时候走了?
慕惜言一脸凝重地看着我,他往我身边凑了凑,盘着腿儿坐下,然后开始了他自以为很是准确与聪明的分析。
“是不是你昨晚声泪俱下地求岚锦年,甚至不惜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以至于他不耐烦了,所以才没对你动手?”
我眯了眯眼,“慕惜言,你为什么那么期待岚锦年对我动手呢?他把我掐死的话,好娶你进门续弦是么?”
慕惜言挑了挑眉毛,理直气壮地回了我一句,“这么多年,但凡是在岚锦年受伤之后侍寝的姬妾,从来没有一个能活到第二天的,难道我不该觉得诧异么?”
我的眼皮跳了一跳,慕惜言霎时得意了,“现在知道害怕了吧?我就说嘛,一进门你居然歪在床边睡得不亦乐乎,这事儿实在是太诡异邪门了!”
我依旧眯着眼盯着他看,他挑了挑眉毛,四下环视了一圈,然后收回视线看向我的脸,“哟,吓成这样了都,没事没事了啊,他不是没对你动手么,看来你的哀求还是有用的——”
我开口打断他的话,“慕惜言,你的意思是说……岚锦年受伤的情况下,会把侍寝的姬妾给……杀了?”
慕惜言点头,点头他还觉得不够,又看了看我的脸加了一句,“所以你应该觉得庆幸,你居然还能活着再次见到我。”
我不搭理他,继续问,“这么多年,你说这么多年,意思就是说,岚锦年有这个恐怖的习性很多年了?”
慕惜言继续点头,“从他母妃薨逝的那一年起”,他甚至扳着指头认认真真地数了数,“少说……也得有六七年了吧?”
“哦。”我应了一声,尽最大的努力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他这个习性,你一直都知道的?”
慕惜言挺胸,“当然,我和他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