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扬了扬眉毛,“滴水之恩该当涌泉相报,我告诉你这个消息,你拿什么回报我?”
岚锦年冷嗤一声,“你威胁本王?”
我也冷笑,“你爱听不听,日后你的心上人儿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没提——”
我话还没说完,手腕就是一紧,岚锦年一把攥住我的手,恶狠狠地斥道,“该死!你果真在父皇面前多嘴!”
我疼得凝眉吸气,“岚锦年你不想她死就给我放开手!”
我真的只是想要威胁他以便让他快些放开我的手,倘若萧紫宸在场,就会知道我这句恶狠狠的话其实没有丝毫实质意义,不过是危言耸听虚张声势而已。
可是我忘了,对面那个双眸泛红、生性乖戾的男子,不是知我疼我的萧紫宸。
岚锦年的眸子里几乎要溢出血来,“你说什么?”
他的语速很慢很慢,声音却冷得瘆人,我抬眸对上他的眼,身子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战。他不仅没有松开钳制我手腕的手,反倒愈发用力,一寸一寸的疼,像是要直直渗进我的骨子里去。
“父皇为何提起……她?”
岚锦年俯低了身子,朝我身边凑近了几分,冷冽清寒的气息将我兜头笼罩,“萧云迟,你不过是想要激怒我,好让我休了你放你回北舒去,这些本王可以忍,你大可肆意胡闹去。只是——”
“只是你若是伤了慕雨潇一丝一毫。”岚锦年捏住我的下巴,冷艳俊美的面容邪肆一如修罗,“我让你生不如死。”
我盯着岚锦年静静看了几秒,缓缓笑了开来,这世上我萧云迟最最不怕的,就是恶人了。
我垂了垂眼睫,朝他紧紧捏住我下巴的手掌看了一眼,嘴角甚至勾出了又轻又淡的笑意,岚锦年凤眼血红,我兀自不知死活地问出一句。
“既然爱得这么深,你为何不娶了她为妻?”
果然。
这句话,这件事,端的是岚锦年的软肋。我眼睁睁看着他原本就清冷如冰的脸色又沉了沉,那只捏着我下巴的手,也不易察觉地颤了一颤。
“萧云迟,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并不好。”
“是。”我笑着点头,“我也不想知道,若不是你父皇提起,我也不过是一厢猜测罢了!”
岚锦年身上戾气更重,他沉吟了许久,才问了一句,“他要你做什么?”
他,自然是指隆庆帝了。
我用手指敲了敲岚锦年捏住我下巴的手,示意他收回去,岚锦年眯了眯茶色凤眼,不甚情愿地收回了手,眼睛却冷冷地盯着我的脸不肯移开。
“其实很简单。”我回身掀开帘子朝马车外看了一眼,春光明媚,景色怡然,“你父皇不过是问了我一些医术上的事,他……可是一心想要抱孙子呢。”
“你说什么?”
岚锦年声音更冷,听到我的耳朵里,居然像是莫名其妙地带了一股颤意。我漫不经心地回头,淡淡看向他的脸,亲眼目睹他眸底难得一见的惊慌失措,我霎时心情大好起来,索性好脾气地对他一字一句地解释。
“南岚皇室皇子共有七位,可是皇孙并不多吧?若是隆庆帝不是在逗我,直至如今,他似乎还没有一个孙子。”
岚锦年脸色愈冷,我的神色就愈发淡然,“你父皇毕竟年事已高,急着抱上皇孙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只是……他似乎更希望青王殿下,能为你们岚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岚锦年邪异俊美的脸霎时冷若寒冰,我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自然听懂了。只是,他听懂了不济事,我还是要说下去的。
“大皇子二皇子早殇,三皇子被送到了别国做质子,五皇子已有三个女儿,六皇子……应该就是和我打架那个吧?”我盯着岚锦年的眼,“你父皇最最喜欢的,可就是你和青王殿下了。”
他妖娆的眸子里渐渐有不耐的神色堆砌起来,我静静看在眼底,说出最最要紧的一句,“你父皇只是有些好奇,青王殿下和王妃已然成亲数载,却为何,一直不曾怀上子嗣。”
我的话音刚落,马车外悠悠地飘进来一句,“我说锦王殿下,本公子怎么听到你们夫妇在说我姐和姐夫的坏话?”
岚锦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眸子里警示意味十分浓烈,我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就算他不提醒,我也没准备继续说下去。
岚锦年微微倾了倾身子,该是要掀开帘子,想了想,却又把手放了下去,他盯著我的脸,眼神冰冷,似笑非笑,“萧云迟,皇宫内御医无数,我父皇,为何偏要找你?”
我缓缓倚上车厢厢璧,阖上眼帘,动作慵懒至极。
“锦王殿下,全临安城的人都知道一个名字——沉风神医。”
从下了马车,岚锦年就没了踪影,我慢慢往暖园走着,身后跟着一个絮絮叨叨的贵介公子。
听得久了,我耳朵倦得很,脚步顿了一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慕惜言,你难道不觉得……你这个名字很是讽刺?”
蓝衣少年愣了一愣,粲然笑了,“哟,锦王妃说话可真风趣。”
真是笑话。
此时此刻我恨不能举剑指着你的脸让你闭嘴,哪有什么闲情逸致和你幽默风趣?
我抬起手捏了捏额角,“慕公子请便,我累了,想要回房休息,恕不奉陪。”
我举步要走,却不料慕惜言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嘴上更是急急道,“别走别走啊,我过会儿要去青王府,给姐姐夸了海口要——”
我倏地截住步子,回头看向他皱着眉毛的俊脸,“你说……青王府?”
慕惜言点头,见我不走了,神色重新恢复张扬明朗,“那日大婚见了你,回去后无意中给姐姐提起了,她想见一见你。”
我微愕,“见我?”
“不错。”慕惜言弯了弯唇角,笑容明媚,弧度完美,“感激我吧,我那神仙姐姐,可不是什么人都见呢,多亏我在她面前替你美言了几句。”
瞧,惜言公子,又开始“惜言”了。
我作出一副迟疑不决的神色,心底却在雀跃高呼,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我正思量着寻个借口往青王府跑一趟呢,机会来了。
我踟蹰,“岚……锦王殿下还不知道,是不是应该——”
“不用麻烦。”慕惜言挥手,“全天下的人,他对我姐姐最是放心不过了,怎么,锦王妃莫不是怕我把你拐了去?”
话已至此,我确实没有再推脱的必要了,只借口说回房换一下衣裙,留慕惜言在当地等着,这才急急朝暖园走去。
我攥紧了衣袖,步履生风,慕惜言说,全天下的人,岚锦年对青王妃最最放心不过了。
他们,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
难道……青王妃经年未孕,竟然当真和岚锦年脱不了干系?
哦天哪,我简直快要佩服死我自己——南岚皇家秘闻如此错综复杂,竟然被我这么三下两下就理清了头绪。萧云迟,你原来不只是神医,还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
去青王府的路途上,我一直倚着车厢厢璧打盹,心底却是一阵阵翻江倒海的错综思绪。
——在岚锦年退出大殿之后,南岚隆庆帝递给了我一封信札,其情其景,竟然让我没头没脑地想起了在父亲书房偷看书信几乎被抓了现行那次。
展开书信只看了一眼,我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轻颤,父亲……是父亲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