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锦年不敢下大力气推我,又见我实在是恼得厉害,只好伸手过来抚我的背安抚我,我又使劲咬了一口,这才恨恨地抬起了脸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一定要去做尼姑!”
岚锦年抓住我的胳膊,“疯了吧你?你这样就是让舒长夜如愿了,我们过得好好的,凭什么由着他来捣乱?!”
“好好的?”我咬着牙瞪他,“我儿子都要没了,怎么还叫好好的?”
岚锦年眉眼里暗怒甚浓,“没了还可以再生!只要你好好的就成!”
他这一句,让我瞬间静了下去,过了片刻,我眼珠转了一下,然后缓缓逼近他的脸,压低声音说,“我先跟着舒长夜回去,等他把我病治好了,我再偷跑回来,好不好?”
岚锦年冷嗤,“骗谁呢,在我眼皮子底下他还敢这么调.戏你,我若是不看着,他不是更无法无天了?”
我扯他衣袖,“权宜之计,权宜之计嘛。”
岚锦年坚决地摇头,“想都别想。”
我苦着一张脸,“那怎么办,难道就由着——”
岚锦年霍地凑近我的脸,他妖娆的长睫颤一颤,向我提出建议,“不如,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舒长夜弄——”
没等他说完,我就眼皮乱跳了起来,“你想杀了他?不行不行不行!我绝不允许!”
岚锦年眉眼里裹上了一层暗怒,“你不舍得?”没等我回答,他又是一句,“谁说要杀他了?”
我怔了一怔,“那你要做什么?”
“把他弄晕了,丢回北舒去,两国国界贴满他的画像,再不许他踏入南岚国境!”
我张了张嘴,阖上,再张了张,然后有气无力地问出一句,“那……他要是画个妆、易个容,怎么办?”
这下,就连岚锦年也沉默了。
我站得累了,走到床边坐下,岚锦年站了一会儿,伸手将我刚才整理出来的包袱又扔得远了些,这才走过来,靠着我也坐下。
我转过脸去,慢吞吞地问他,“舒长夜呢?还在正厅里?”
岚锦年哼了一声,“近卫看着呢!”
我沉默了下去。过了片刻,凑近他身边,巴巴地看着他的脸,“舒长夜有个女儿,你知道吧?”
岚锦年妖娆的凤眼眼角微微一挑,“被慕绮柔抱到战场上那个?”
我点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蹙起的眉尖霎时便舒展开了,“你是说,咱们去抓住她,然后威胁舒长夜?”
我摇摇头,“威胁不了,慕绮柔都威胁不了,舒长夜好像根本不喜欢他那个女儿。”
岚锦年挑眉看我,“那你提她做什么?”
我咬咬嘴唇,看了岚锦年一眼,再咬咬嘴唇,然后弱弱地开口,“我、我在想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咱们儿子娶了他女儿,是不是——”
话没说完,岚锦年就拂袖站起来了,“让我和他做儿女亲家?!”
我赶紧点了点头,气势却是很弱很弱,“他女儿也是公主啊……相貌自然不差……再、再说了,是她嫁过来,又不是你儿子嫁过去啊……”
我在心底加了一句,这辈子我是不能嫁给舒长夜了,让他女儿嫁给我儿子,也算是偿还他一份心意了。
谁料,岚锦年却立时冷嗤一句,“那也不行!谁要和他北舒联姻!”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不要和北舒联姻?我不是北舒的人么?”
岚锦年眼角眉梢微微一挑,“你早就不是北舒的人了!”
争论商量了大半晌,看起来,还是没有个结果。我和岚锦年在暖园耗了不短时间,想了想舒长夜得不到回复势必不会走的,再说我也不敢再由着所余不多的残毒在体内作祟,只好回正厅去见他。
谁想到,到了正厅,却见到了另一个人。
岚锦年眉眼里泛起一层惑色,却是攥紧我的手,先我一步对着那人打招呼道,“倾川师父?”
我安静地由着岚锦年捏我的手指,静了一会儿,才随着他的话音落定而轻轻唤了一声,“师父。”
没错,正厅之中多出的那个人,正是我师父。
我侧过脸去,就见到舒长夜依旧坐在先前我冲回暖园收拾行李时坐的位子,只是原来素雅绝艳的面庞上,竟然笼上了一层难以掩饰的恍惚之色。
我怔了一怔,没来得及问,师父走过来一步,有些尴尬却又有些近乎讨好一般地看着我的脸,轻声说了一句,“他来闹事,为师帮你搞定了。”
我怔愣更浓,看了看舒长夜迷离的神色,然后诧异地看向师父,“你对他做了什么?”
“催、催眠。”
我怔住,舒长夜毕竟是北舒的皇帝,岚锦年不能出手伤他,但是催眠的话……似乎没关系吧?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岚锦年的眉眼里却登时裹了一丝得色,他回身挥手招呼近卫进来,“快、快、快,把他送出去,找到北舒的人交到他们手里,趁着他还没醒,赶紧把他们请出澜渊去!”
近卫应声上前要揽舒长夜神志不清的身.子,我迈上前一步拦住,“离魂散还没解,这么把他送走了,还是要去北舒找他的。”
其实我想说的是,舒长夜好歹是北舒的皇帝,就这么趁着他昏迷将他请出澜渊去,未免也太……太有失皇帝尊严了吧?
岚锦年执意要把舒长夜扔出府去,我执意不同意,岚锦年恼了,又开始幼稚地追问我是不是对舒长夜还有眷恋,我实在是懒得再多说,只扔出一句,“我不只是在护他,也是在护我肚子里的孩子!”
岚锦年听我咬死了这句话不肯松口,虽然气怒,却也没办法,我任凭他瞪我,就是不肯再朝他看一眼,他把茶盏摁得咯咯作响,却也无计可施。
师父在一旁静默了片刻,忽然插了一句,“离魂散的解法……多给我几日,也许能从古书上找得出。”
她这一句话,就说明她也不会解了。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咬了咬唇,作出决定,看向岚锦年的脸,一字一顿,“交给我,我来处理。”
岚锦年摆明了一副不放心的神色,我捏住他的手指,“你要是还不信我,那我们也不必愁了,我直接跟着舒长夜走就是。”
岚锦年眼睫一掀,朝我看了过来,强压着怒色,半晌,才点了点头。
舒长夜醒过来时,正厅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见他醒了,我扬声唤了一句,丫鬟鱼贯而入,送来梳洗的清水和晚膳。
舒长夜有些恍惚地看了看我,然后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我赶在他发问之前率先笑着说了一句,“想必是太累了吧?居然睡着了。”
舒长夜像是依旧有几分惊疑,我连忙把湿了水的帕子递到他手里去,“天晚了,吃过晚膳再走。”
舒长夜浓睫一抬,这才将自己无缘无故昏睡过去的事情给揭过去了,反倒有些失望地问我,“你果真,不肯随我回去?”
我朝他递过去的手窒了一窒,既然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必要再迂回曲折了。
“舒长夜。”我沉吟着,努力让自己说出口的话显得平静一些,再平静一些,“我……我们,早就过去了……你已经有了娇妻如花、女儿如玉,我、我也嫁为人妻,何必再……再扰乱了这些平静,勉强在一起。”
舒长夜素雅绝艳的面庞上同样浮起了一层淡淡的倦色,他盯着我的脸,轻声说,“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真……当真不再眷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