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分别!”我忍不住叫出声来,喊出这一句之后,本来激动难耐的神色瞬间就变得愈发地惨淡了几分,“怎么没有分别……怎么没有分别?自始至终,我喜欢的,我认识的,都是舒长夜,不是舒鸢,不是舒鸢!”
舒长夜长睫一颤,也凄然笑了,“你喜欢舒长夜……你就是用如今对岚锦年的情深不移,来喜欢舒长夜的么?”
他那副凄然苦笑的神色,让我的唇舌不由地一窒,我动了动身.子,刚想说话,舒长夜眼睫一敛,眸子里的神色彻底被浓睫遮住,只嘴角盈出一抹掩不住的苦笑,“你最初喜欢的舒长夜,就是一个会下毒害人的人,我从没自认过……是什么好人。”
我呆了一呆,而后脱口反驳,“你下毒的那些人,都是出了名的奸臣,我们赚的都是他们的黑心钱!这不能说明你是或不是好人!”
舒长夜却愈发地苦笑了起来,“那,我韬光隐晦十几年,一朝得势就灭了所有曾经欺辱过我的人,做出这些事的舒长夜,你依旧喜欢么?”
我怔了一下,而后咬牙,“朝堂倾轧,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你做的那些自有你做的缘故,无论喜欢不喜欢,至少可以理解,但如今你置亲生女儿性命于不顾,我理解不了!”
舒长夜嘴角苦笑淡去,转为面无表情,“我说过,丽妃的子嗣,我本就不想要。”
我咬牙冷笑一声,“丽妃的子嗣?丽妃的子嗣难不成就不是你的血脉?”
舒长夜眼睫一掀,朝我深深地看了过来,“你如此激我,就是为了让我送你回到岚锦年身边?”
他的这句话,让我瞬间安静了下去,而后我无力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他的脸,一字一顿,“丽妃的子嗣你不在乎,换作是别人的呢?你自己的血脉尚且不怜惜,换作是谁的,你又会在乎呢?”
舒长夜唇角颤了一颤,我就咬牙笑了,“你说对了,我确实是在激你,但你若是实在不肯亲手把我送回岚锦年身边去,可以把我丢在这里,只要你肯回去救你女儿,我就是一个人走,也能走回澜渊城去!”
舒长夜锁紧我的脸,唇角却是彻底抿了起来,我避也不避地看回他的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和柔妃之间的纠葛,无谓牵连到两个无辜的孩子。我不懂什么深明大义,她敢对我下毒,她敢危及到我孩儿的性命,我是必不会饶她!”
舒长夜依旧静默,我也说得累了,弯着身.子喘了好一会儿的气,然后才抬起头看着他素雅绝艳的脸庞,轻声说了最后一句,“她在慕远的营中,她就等着你去,无论如何,你和她之间的纠葛,也该有个了断了,不是么?”
这一次,舒长夜依旧沉默着,但他举起手来,对近卫做出了一个手势。
我没看出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我实在是抵挡不住浑身的疲累,倦极了的身.子朝着身.下的床榻就倒了下去。
等我醒过来时,人已经是在一辆马车里。我揉着眼睛直起身来,就看见了坐在对面的舒长夜。他白衣乌发,映着车厢里影影绰绰的昏暗烛火,愈发显得秀美绝艳。
凝神听着入耳的辚辚车马声,听了一会儿,我就笑了。
坐在对面的舒长夜略略抬了抬眼睫,朝我看过来一眼,我对他展颜一笑,“无论怎样,我会帮你。”
舒长夜眼神静谧地看了我片刻,静默良久之后,才低低说了一句,“我会回来,不只为了丽妃的女儿。”
我静了一下,然后抿了抿嘴唇,最后笑了一声,“我明白。”
不管你是为了救丽妃的女儿,又或者是为了与柔妃有个最后的了断,再不然甚至是为了帮我出一口恶气,你肯回来,就不枉我认识你。
我所认识的舒长夜,不是什么大英雄,但是至少,心中有情。
回澜渊的路上,我问舒长夜把展逸弄到了哪里去,听他回答说展逸和他厮打了一番之后落了下风,然后被他点了穴.道扔在了我们三个那晚相遇的地方,我才勉强放了心。
被点的穴.道过不了几个时辰就会自动解开,展逸行动只要不再受限制,自然可以自己回那所破败的宅子里去。
我斟酌了再三,觉得带着舒长夜去展逸藏身的地方终归不太好,毕竟慕皇后在那里,事关南岚皇室操戈大事,让舒长夜这个北舒的皇帝见了,还是有些不妥的。
如此踟蹰再三,眼看着澜渊城渐渐近了,我依旧没想出在我无法亲自前去的前提之下,该怎么给展逸传递消息和指示。
也许是我太过神思不属,舒长夜看出了我有心事,就很是含蓄委婉地给我说了一句,“我的影卫,都叫你迟主子,你尽管调遣,他们不会不听。”
我根本没和他提什么我要用人如何如何的话,他没头没脑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分明是看出了我心思不属。既然被他看出来了,我也不好再掩饰,就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唤来一个影卫单独对他描述了从几日前舒长夜的那个住处该如何走到那所破败的宅子去,然后嘱咐他转告给展逸一句话,让他好好呆着,没有我的消息,不许轻举妄动。
影卫走了之后,我看向舒长夜,对他笑了笑,解释一般地说了一句,“南岚的国事,不让你掺合,也是为了彼此都清净。”
舒长夜何等聪明,点了点头,没做声。
过了一会儿,我又想起了一件事,就沉吟着开口说道,“先前你送我的那个锦囊,里面一样东西我用了,另一样,我用不起,还是还你的好。”
我伸手要从怀里取出锦囊,却被舒长夜伸手拦住,他眼睫一挑,眉目秀丽地朝我看过来,“既然送给你了,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你收着,总有用上的一日。”
我张了张嘴,然后就哑然笑了,“我、我要北舒的兵符做什么?”
舒长夜眉目深郁,裹着深深浅浅的含义,“南岚同室操戈,北舒出兵,不管有没有企图,终归都会有瓜田李下的嫌疑,但是……但是兵符控制在你的手里,用起兵来,至少不会瞻前顾后吧?”
悟过来他这些话里的意思,我登时呆了一呆,“你是说……让我用北舒的兵?!”
舒长夜理所当然地颔了颔首,“你以为,我送你兵符做什么?”
我惊愕了好半晌,才摇了摇头,“不、不妥吧,我掌北舒的兵权,也太名不正言不顺了,不好不好,我还是要还给你。”
舒长夜再次按住了我伸出去欲取锦囊的手,他勾起嘴角,盈出一抹梨花般清好的笑,“锦囊里更重要的那样东西你都用了,还在乎区区一个兵符么?”
我又是一愣,“更、更重要的东西?”不就是一包炸药么?居然还能比兵符更重要?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送我一包炸药呢!
见我怔愣,舒长夜的面色也显得有些疑惑起来,他秀雅绝艳的面庞上笼起一层淡淡的恍惚之色,惑声问我,“你方才不是说,已经用了么?”
我比他还要更疑惑,“那、那包东西,居、居然比兵符还要重要?不、不就是一包炸药么?”
“炸药?”舒长夜妩丽的眉宇淡淡蹙起,“你把它当炸药用了?”
我惊愕地捂住嘴,“难道,它不是炸药?!可、可是我们明明把地道给炸开了啊……”
舒长夜恍似有些无力地扶住了精美如玉的额头,“可以当炸药是可以当,只、只不过……”他蓦地话锋一转,“你难道就没看我特意写在一旁的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