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岚锦年失笑一般地摇了摇头，他的声音里同样裹着点点不可思议，“她绝对称不上是绝色，但是很奇怪，岚青川对她呵护得紧，甚至不惜违逆父皇和他母后的意思。”
我怔了一下，然后捕捉到了岚锦年话语里的奇异之处，诧异抬头问道，“隆庆帝和皇后不喜欢她么？”
岚锦年似笑非笑，“她不能为皇家生下子嗣，皇后自然不容许自己儿子只立这么一个妃子。”
岚青川只立她一个正妃，不肯册立侧妃？
我越想越是疑惑不解，“既然岚青川这么爱她，又怎么会在她死后娶了慕雨潇？”
也许是想到了岚青川娶慕雨潇所牵涉到的那一段往事，岚锦年眸色登时转深，静了几秒之后，他才讥讽一般地笑了，“皇后为了巩固青王的势力，慕远为了抹去轻薄事件对慕雨潇名誉的影响，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岚青川和慕雨潇喜结连理。”他顿了一下，笑意更加讥讽，“谁都知道青王妃死后青王心灰意冷，任凭皇后塞给他一个谁，他都会娶的。”
我这才嗅出了岚锦年话语里的不对劲，“薛云霓怎么死的？因为……皇后？”
岚锦年睨我一眼，深深地看进我的眼底，“慕家次女慕绮柔最会用毒，她的毒术，可以说是出神入化，有的毒，怕是连你师父都未必解得了。”
我的眼皮立刻胡乱地跳了起来，“慕绮柔对薛云霓下毒？”就因为她不会生养，而岚青川不肯册立侧妃，所以他们就要把她除掉？
岚锦年却勾起了嘴角，冷笑着摇了摇头，“可笑的是，他们并不是直接对薛云霓下毒，而是……让岚青川中了毒，再告诉薛云霓，好让她拿自己的命，去救。”
我呆了一呆，而后咬牙怒骂，“卑鄙！”
岚锦年揽紧我的肩，他用微凉的脸颊轻蹭我的脸，清冷的声音如潭水般一点一点渗进我的耳朵里，“皇后以为她控制住了岚青川，其实……亲手把自己儿子最最珍贵的东西毁掉……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我的身.子在岚锦年的声音里一点一点地僵硬了起来，他却第一次如此喋喋不休地继续说了下去，“比起杀了薛云霓，让她为了救岚青川而死……对他来说，才是最最致命的刺激……你想象不出，在那几年，青王的情形有多差，有多堕落，有多狼狈，我曾经不止一次听慕惜言提过，岚青川每每听到中毒二字，岚青川每每见到任何吮吸的动作，都会浑身僵硬得像是要死。”
他扳过我的脸，凝声说了最后一句，“薛云霓用唇舌吮尽了岚青川伤口里的毒，就那么死状恐怖地……死在了他的怀里。”
岚锦年的话音落定，我彻底陷入了沉默。难怪……难怪岚青川那么见不得我死在柔妃的毒下，难怪……难怪岚青川会对我轻薄他、吮吸他唇舌的事情，如此铭记。
我和岚锦年双双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岚锦年忽然低低说了一句，“岚青川救我三次，我不会让他死。明日一早，皇姐就会发起总攻，我们，要和她里应外合，一举擒下慕远。”
一早起来，岚锦年果然拒绝了祁琰送我们进皇宫的提议，他说要在客栈里等一个人来，率先把祁琰给遣走了。
在客栈里呆了将近三个时辰之后，祁琰回来了，回报说是墨王岚墨染率军出了皇城，与城外的兵士展开了厮杀，战况激烈，直至这会儿都没能分出个高下来。
我有些诧异，城内城外兵力悬殊极大，怎么会开战三个时辰都没分出个高下来？
祁琰解释说，“墨王殿下亲自率军迎战，自然能鼓舞士气，最重要的是隆庆帝龙体已愈，陛下亲自坐阵皇城城楼之上，更是让军心大振，慕远手下的兵已经出现不战而退的情况了。”
祁琰的话让我好生怔了一怔，隆庆帝病体沉疴，怎么说好就好了？先前师父不是说就连她都有些力不从心么？
见我满脸诧异，岚锦年伸手过来握了一下我的手掌，然后点了点头吩咐祁琰先退下去，等他将房门掩上了，这才扳过我的脸来，给我解释了一句，“城楼上的父皇，是惜言扮的。”
我呆了一呆，怔愣了一会儿才迷糊着问，“慕惜言怎么进了皇宫，上次你救走的不是慕雨潇么？他不还应该是在慕远的军营里么？”
慕惜言的易容手法我曾亲眼领教过，他扮的岚锦年连我父亲都认不出来，扮成隆庆帝的样子，那么远远地坐在城楼上，慕远手下的兵士自然是看不清楚的。见到传闻中几乎殡天的隆庆帝亲自出现在城楼上督战，不只皇城里面的兵士士气会大振，也会大挫慕远军士的军心。
岚锦年伸手在我背上抚了一下，有意要缓解我绷紧的脊背似的，他沉吟了片刻，才煞是凝重地给我解释了一句，“惜言是昨日皇姐和岚青川合力救出来的。”
我眼皮霎了一霎，岚青川？
……他果然不负自己说的话。
祁琰走了没多久，又被岚锦年唤回来了，岚锦年又将战场上的各种情况细细问了一遍，对他说了一句，“告诉青王，等那个人来了，时候就到了”，然后就把祁琰给派回去了。
没等我问岚锦年所说的那个人是谁，那个人就来了。
我哥哥，萧紫宸。
我看见岚锦年等了许久的人竟然是萧紫宸，不由地瞪大了眼，谁想萧紫宸看见我一点都不惊诧，等到他和岚锦年说了几句话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昨日他已率军到了沧江一事不只是慕远和岚青川知道，他更是早就和岚锦年有了联系。
我也这才明白，岚锦年一直迟迟不动，原来是在等萧紫宸的援军。——萧紫宸此行前来，带的是父亲的门生和敬重父亲的人所提供的兵力，他们打着的是萧家军的旗号，并不标榜着北舒掺合南岚的国事。
明知皇城之下战况危急，可是岚锦年也别无其他安置之所，自从他知道我有了身孕就将我看得更紧，断然不肯采纳祁琰的建议找一个妥善的地方把我安置到那里，而是坚持一定要带着我在身边才放心。
见岚锦年坚持，我也不推辞，战场可是出生入死的地方，岚锦年即使不带我，我的心也会跟着他去，索性一起出入，往好了说是免得彼此挂念，往坏了说，即使死，也可以死在一起。
萧紫宸带来的人马并不算多，但也算是解了岚锦年的燃眉之急，数千兵马策马狂奔到皇城城下叛军的背后，与从皇城内杀出来的岚墨染军部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岚锦年和萧紫宸虽然坐镇军中，但是帐外厮杀的气氛依旧在四周萦绕不去，不时会听到战马的嘶鸣和兵士的呼喊，所谓沙场，果然是厮杀与死亡的胜地。
慕远手下有兵士将近两万，皇城内却只有三千，加上萧紫宸疾驰来援的五千，总共也不过是八千人，岚墨染出城迎敌自然不可能倾巢而出，这么一来，迎慕远两万之众叛军的兵士，不到七千而已。
我缩在帐篷里，忍不住想要探头往外看，几次都被岚锦年一把拉了回去。兵士不时会将战场上的战况回馈给岚锦年和萧紫宸听，慕远兵士众多，即使先前士气受到出现在城楼上的“隆庆帝”的影响，战斗力却依然不可小觑，听到我们这边的兵士节节败退的消息，萧紫宸忍不住拍案而起，掀了衣摆就要冲出去亲自杀敌。
我连忙去拽萧紫宸，岚锦年更是凤眼里裹着诚恳，轻声却坚定地说，“岳父肯派来援军，已经是帮了本王，断断不能再让你亲自出外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