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借着隆庆帝的名义授予裕妃权力,就不同了。裕妃既然想掌权,便掌去吧。后宫安宁,前头才好打仗吧。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接近午时了,从昨晚凌晨便没睡好,直直忙到了今日午时,浑身倦得像是被车轮给碾了。去龙啸宫看了看隆庆帝,依旧昏迷不醒着,再去龙啸宫的偏殿看一看地道口,守在那里的小太监说一直没见王侍卫回来,想必王楽还没找到我师父。
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一口茶,没敢多歇,然后就带了几个侍卫上了城楼。正当午,日头当空照,刺眼的阳光炫目,热.辣辣的。
宋副将对我指了指城下重兵簇拥着的一处华美帐篷,“那个,就是叛军的主营!”
我眯了眯眼,迎着阳光打量过去,看了几眼,侧脸问副将宋昱,“弓箭射不到么?”
宋昱摇摇头,“超出射程将近数百米,射不到的。”
我再看了看,不由地皱起眉毛,“抛石机呢?也打不到么?”
宋昱粗犷的面上现出几分苦笑,“抛石机有倒是有,只是……只是皇宫里石块并不多,何况射程实在太远,叛军一直拖着没有发起总攻,属下不敢随便用的。”
“哦……”我点点头,四下看了看,城楼上的兵士个个严阵以待地凝目城下,一个个都被烈日炙烤着,豆大的汗珠沿着脸庞滚落下来,砸在地面上,便是一阵水珠蒸发的“呲呲”声。
此情此景,让我不由地心头一动,伸出手指触了触被烈日炙烤着的城墙,只挨了一下,便“呲”地吸了一口气,急急收了回来。
烫。
我抬眼盯着城楼下看了看,慕远不知道打着什么鬼主意,一直没有进攻,但是即使他不进攻,城楼上的防守依然是不敢懈怠的。这么苦撑下去,怕是不等真正交战,皇城内兵士的士气也就被磨没了。
既然早晚都要打,不如逼他一逼。
我招手示意方才走开了的宋昱近前,抬手指着城下正中那所帐篷,压低声音问他,“确定那个是叛军主营么?”
宋昱点头。
我不甚相信地再追问一句,“慕远他们,都在里面么?”
宋昱再次凝重点头。
我第三次确认,“岚锦……锦王殿下呢?探子送回的消息里,是说他被单独关在一处帐篷里吧?”
这次,宋昱一边点头,一边用鹰隼般的目光朝城楼下巡视了一遍,然后抬起手臂指了指离主营尚且有一段距离的一处普通帐篷,沉声说道,“王爷被关在那里!”
我盯着那个帐篷看了几眼,点点头,再扬起下巴看了看天空,然后吩咐宋昱,“去弄个铜镜来,有多大要多大!”
没多久,一个硕.大的铜镜便被送上了城楼,我盯着看了一眼,莞尔笑道,“够大,够大。”
宋昱瞪大眼,悟过来我要做什么了,“王妃是要……火攻?”
我点点头,嘿然笑道,“弓箭射不到,抛石机射不到,我就不信反光都到不了!”
硕.大的铜镜被置于城墙上的台子上,士兵调节着角度,我在一旁暗暗咬牙,“就算着不了火,至少也要弄瞎两个!最好把慕远那个老混蛋给弄瞎了!”
正当午,又是六七月天,阳光足够暴烈,等到士兵调整好了角度,我就退到了城楼上的房檐下,等着暴烈的阳光射到硕.大的铜镜上再反射到城楼下叛军主营的帐篷上面去。
等着等着,躲在房檐下的我都已经快要被太阳给烤化了,铜镜那儿的热度自然也就可以想象了,宋昱抹着脸上的汗走过来,对我汇报战果,“城下有兵士受不住了!看城下的动静,叛军怕是在想办法了!”
我擦一把汗,撇撇嘴,站起身来,“兵士受不住了算什么?对准慕远的帐篷,烧死他才好呢!”
谁想,我的话音刚落,刚准备走过去看看,铜镜边上的士兵欢呼着叫起来了,“着了,着了!!”
慕远的指挥主营,着火了。
皇宫内的守将们士气登时一振,简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城楼下主营边上却是一片手忙脚乱的扑火场面。
我只盯着叛军主营看了几眼,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关着岚锦年的那个帐篷上面。岚锦年究竟是要做什么?他既然主动跃下了城楼,自然是有计划的,怎么会由着慕远把他给关了起来?
没等我回过神来,宋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粗犷的一张脸上盈满了跃跃欲试的喜色,“王妃,叛军开始攻城了!王妃快回宫里去!”
我这才回过神来,探头朝城下看了一眼,果然有几队兵士开始进攻了。
宋昱早就耐不下性子急着出城去厮杀一番了,见他一脸难耐的跃跃欲试,我扫视了一下城楼上的守将们,这会儿才有些担忧了,“城下这么多人……挡得住么?”
宋昱豪气冲天,“皇宫不是那么好攻破的,何况他们一靠近,弓箭和抛石机就可以用了,王妃放心吧!”
我点点头,再朝岚锦年所在的那个帐篷看了一眼,扭身下了城楼。
回到龙啸宫,见到龙榻前那抹紫色身影我就笑了,师父,师父来了!
王楽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喜滋滋地对我汇报,“神医请来了,药也抢到了,王妃交代的都做好了!”
注意到他用的是“抢”字,就知道去百草阁的那趟经历很是曲折了,我点点头,对着王楽笑道,“等到陛下好了,我替你请功。”
常御医在龙榻一旁和师父携手为隆庆帝医治着,我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为了不打扰,就安静地退到了一旁。堪堪坐了不久,外头有侍卫急急冲了进来,一看见我就跪了下去,“王妃,王爷回来了!”
我怔了一下,然后连声音都成抖着的了,“回、回来了?”霍地起身,上前两步,“人在哪儿?快带我去!”
回来的,不只是岚锦年,还有岚墨染。
一看见岚锦年,我先前那股子强撑着的力气像是瞬间都被抽空了,整个身子说不出的疲累,更可恶的是,我的眼眶又酸又涩,居然像是有掉眼泪的倾向了。
我抓住岚锦年的胳膊,狠狠逼退眼眶里的涩意,恶狠狠地瞪他,“敢跳下城楼去,你不想活了?!”
见我凶岚锦年,岚墨染在一旁瞪我,她正要开口,却被岚锦年一个眼神递过去给拦住了。
岚锦年揽住我的肩膀,一把揉进他的怀里,手上用了极大的力气,似乎要揉进他的骨骼里似的。他用下巴抵住我的额头,低低喟叹一声,“这不是回来了么,你哭什么……”
他这一句刺激着我了,一把挣开他的怀抱,神经质似的把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见他除了神色疲惫些,其他都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
绷紧的神智一松,这才注意到,岚锦年身上穿的,居然不是先前的那件绯衣,而是一件亮蓝色的衣服。
我揪住他的衣袖,隐隐觉得这件衣服眼熟,正准备问,眼角瞥见岚墨染,这才想起了另外一个人,脱口问道,“慕惜言呢?他怎么没回来?”
岚锦年神色一凛,岚墨染已经抢着回答了,“慕惜言替七弟留在了敌营,他扮成了七弟的模样,再加上方才那场大火引起的燥乱,我们这才能借机逃了出来!”
我呆了一呆,立刻想到的是,“慕惜言他,不会有危险么?”
听了我这句,岚墨染的脸色不易察觉地微微变了变,而后手一甩,“我去城楼,让七弟给你讲个明白!”衣袂一闪,人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