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锦年觑着我那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神情看了几眼,清冷冷地扯了扯嘴角,“看样子,你还挺骄傲的?”
我当然听得出他是在讥刺我,但是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就摊了摊两只手,无奈地说,“没办法,这不是我不骄傲就能解决的问题。”
岚锦年行军心切,没什么工夫和我斗嘴,驻扎歇息时,他拽住我的衣领拎着我下了马车,命人牵两匹骏马过来。
一看见那鬃毛黝黑的骏马,我的双腿就是一抖,岚锦年以为我是在耍花招,又看了看那匹马相对我的身高来说确实是威武了些,就低低地哼了一声,“我可以抱你上去,但是,接下来的路,你就得自己骑!”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过来抱我的腰,我哪敢让他抱,赶紧忙不迭地往后边退。我退,他进,我再退,他再进,如此往复两次,岚锦年恼了。
他寒声威胁我,“再胡闹,就把你丢在这儿!”
我赶紧摆手,“我不是胡闹,真不是!我记得给你说过的啊,我不会骑马,一点儿都不会!”
他眼睫一抬,自信满满,简直就是自傲了,“本王教你!”
我张了张嘴,他不耐,一把攥住我的腰,脚尖一点,就跃上了马背。他抓住我的手,再把马缰塞到我的手里,“不出三个时辰,一定教会你!”
三个时辰……
事实证明,岚锦年是多么的自不量力。或者说,他太高估了我萧云迟驾驭马匹的本事——
半个时辰后,他彻底忍不住了,勒紧我的腰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你那么死死地揪着马缰,它怎么跑!”
我闭着眼,完全不管他在厉声怒斥什么,摆明了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模样。
岚锦年恼了,双腿狠狠夹了一下马腹,身下的骏马立刻撒开蹄子往前疾奔。他在我身后刚低低笑了一下,我这才惊悚地反应过来——马跑了!马居然跑了!!
然后,我就做了一个让好为人师的岚锦年恨不得一把掐死我的举措——我发出了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双手如同被烫着了一样急急一松,把缰绳甩了出去,自己的身子则是迅若闪电地做了一个左侧大幅度倾转,狠狠地扑进了岚锦年的怀里。
请君试想,在那样一个生死关头,我钻进岚锦年的怀里会用怎样大的力气,而在那股子大力的撞击之下,岚锦年得有多疼?这么说吧,——总之吧,我的脑袋刚刚撞过去,他就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就是在岚锦年控制被我摔落下去的马缰以及忍受我不断地在他怀里刺耳尖叫的过程中度过的。
就这样,一个时辰过去了。
我想,我和岚锦年恐怕都会觉得,这一个时辰,是世界上最最漫长最最难熬的一个时辰。当然了,他纯属是闲着没事不听我忠言逆耳的自找苦吃,而我,而可怜可爱可疼可惜的我,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被欺负被蹂.躏被恶狠狠地摧.残啊!
岚锦年的性子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他不认输。你看,都一个时辰活生生地虚度过去了,他还是抱着坚定的决心,笃定地认为自己名师出高徒,一定会把我教成一个骑马的好手。
于是,他又开始了对我脆弱心智的新一轮摧残。
鉴于上一轮的惨痛教训,他总结出了一个经验教训,那就是——我对他太过依赖。
听到他郑重其事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真的是险些没忍住就把脏话给说出口啊——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怕马怕得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前所未有空前绝后,但凡我背后是个人,我就得往他怀里钻,那哪是对你太过依赖?!
但是我强忍着,没敢说出口,因为岚锦年刀锋般的目光在不停地往我身上扫,提示着我应该认真听他教导。
他说了一大堆我完全听不懂的术语啊技巧之类的废话,发话了,“这一次,你自己驾驭。”他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树,“目标就是那里,不远吧?”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他的面庞上却没半分询问的意思,轻而易举地把我放到马背上,再把马缰塞到我的手里,语重心长地对我嘱咐了一句,“你再把马缰扔了,背后可没人救你。”
我当时手就抖啊抖的,岚锦年乜斜了一眼我没出息的德行,在我手背上拍了一下,“关键时刻,我还是会救你一下的。”
一听这句,我就放心了,勉强咧了咧嘴角,输人不输阵地保证道,“不就是那棵树么?放心吧,我一定会过去的!”
岚锦年阴郁的脸色这才有了几分消霁,眼看着比方才柔和了不少,端的有几分像是看着自己爱徒的模样了,他看着我攥紧马缰,替我不轻不重地在马腹上拍了一下,低喝,“走!”
这一次,我没有没出息地再把马缰甩出去。
时隔久远,也许你们已经不记得那句名闻天下的俗语了——俗话说,萧云迟,就是萧云迟!
一个人骑在一匹高头大马的背上,我是多么勇敢,多么淡定,我连马缰都没扔,我连尖叫都没叫,而是……
而是……直接晕了过去!
就这样,锦王殿下整个教导我骑马的过程根本就没来得及进行三个时辰,在两个时辰堪堪开始的时候,“圆满”地落下了帷幕。
从我晕倒到我醒来的过程中,听说岚锦年的脸色一直都很不好。
随便找来了一个锦王府跟来的近卫问了问,才知道,因为我这个徒弟的“优良”表现,素来在外人面前孤傲冷漠的锦王殿下觉得自己这个师父很是丢脸。
听到近卫的这一席话之后,因为天性里的那么一股子善良因素作祟,我油然而生了一种很对不起岚锦年的感觉,赶紧小跑着溜回马车里,老老实实地等着出去巡查的岚锦年回来就向他道个歉什么的。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过去了。
锦王府跟来的近卫们自然认识我,有一个还是岚锦年特意吩咐无论何时都要以我的安全为重,专门负责守卫我的。我吩咐这个近卫去看岚锦年做什么去了,他回来报说岚锦年是在和众将领们商议行军路线及进程。
一听是商量这么无聊的事我就呵欠连天,等着等着就趴在马车里的榻子上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之所以会醒过来,是因为一只手在轻轻地捏我的脸。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岚锦年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我支起身子,揉了揉眼,岚锦年身子往后仰了仰,离我远些,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不是在等我么,怎么就睡着了?”
一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就知道他还在置气,我放下揉眼睛的手,撇了撇嘴,不情不愿没多大诚意地说了一句,“我错了,我没给你争气,行了吧?”
岚锦年薄薄的嘴唇微微斜了一斜,笑得很是有几分清冷,他淡漠地看了我一眼,略带讥刺地说了一句,“若真是学不会,也就罢了,依我看,你根本就是懒得学吧?”
我被他这样奇异的语气噎得不轻,一句话想也不想地冲口而出,“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故意办你难堪了?!”
岚锦年长睫一扫,淡淡看了我一眼,没承认,却也没否认。
我恼了,操起身旁榻子上的枕头就往他身上砸,“我办你难堪做什么?办你难堪我能拿好处是么?说过了我不会骑马我不会骑马,明明是你强求我,这会儿子教不好我了倒把责任全推我身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