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墨染早在一旁坐不住了,一边抚掌一边笑,“好好好,太好了,既是一起过端午了,又是为大旱的江州祈福,两全其美,两全其美!”
她侧过脸来看我,一张白皙的面庞明艳极了,“这个比赛,我们一定要参加!”
我笑弯了眼角,原本因为皇后娘娘召我进宫而生出的愤懑心情登时烟消云散了,笑吟吟地朝皇后和慕雨潇看过去,连连点头,“好,既是两全其美的事,就一定要参加的了。”
慕雨潇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岚墨染,笑容更加柔婉了几分,“既然锦王殿下不在京中,就由墨王与锦王妃一组吧。”
“好。”我与岚墨染对视一眼,齐齐应道。
师父和小岚在我耳朵边上唠叨了不下数十遍,不外乎就是说我身子还没有大好,不该去参加什么赛龙舟。她们的劝说,都被我笑眯眯的一句“我胳膊好了啊,再说了,这可是皇后娘娘下的命令,我不得不从啊”给顶了回去。
临出锦王府,师父依旧在絮絮叨叨,我扭过脸去对她眨眨眼,“师父,我代表的可是咱们锦王府,何况还有墨王殿下在,您就放心地等我们大捷而归的好消息吧!”
走了两步,我又顿住,扭过脸来对着师父笑得见牙不见眼,“师父,等着徒儿给您带回来一件好东西!”
说完这句,再不停留,转身朝等在马车旁边的岚墨染走过去,上了马车,一同赶往开展龙舟赛的地方——距离皇宫不过十几里,今日特意调遣了重兵把守的镜水水域。
路上,我想起了一件事,侧过脸去问岚墨染,“青王妃和皇后娘娘……她们知道你是女孩子么?”
岚墨染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着实怔了一怔,然后才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笑了,“全天下知道我是女的的人也就四个,一个我父皇,一个我母妃,一个慕惜言,还有一个,是我七弟。”
说到这里,她促狭无比地笑了笑,脑袋凑到我面前,“如今嘛,再加上一个你。”
我愣了一愣,“慕惜言知道,难道不等于慕雨潇也知道了么?”
岚墨染惊诧地看我一眼,哼道,“慕惜言是慕惜言,慕雨潇是慕雨潇,他们之间没什么必然关系吧?”
看着她反倒一脸的惊诧神色,我不由地瞠目,这是什么逻辑?
岚墨染一心惦念着过会儿的龙舟赛,摆明了没心情多跟我废话,伸手一把掀开马车车窗的帘子,探头朝外张望起来。
见她不想多说,我也只好暂时强压在一肚子的疑问,跟着她往外看。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驶进了一片密林,过了这片密林,那片开阔的水域,就是今天龙舟赛的比赛场所——镜水了。
密林里有一条宽阔的大道,足够三驾马车并驾齐驱,此时此刻的道路两旁已然是兵士林立,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我咂舌,“好热闹。”
岚墨染睨我一眼,“所以说啊,我们一定要赢,不然,我堂堂王爷的体面可就丢尽了!”
我撇撇嘴,听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我一定会拖后腿了?
我不服地反驳,“不说什么体面不体面的,就是为了那支绝情草,我也会拼命的!”
岚墨染一听我这话,登时乐了,“好好好,你要绝情草,千金赏赐都归我,可好?”
隆庆帝为了鼓励这次端阳节皇后娘娘想出的为江州大旱祈福的赛龙舟一举,十分慷慨地给出了这场比赛拔得头筹的奖励——不管是皇子王妃,抑或是官宦贵胄,只要可以拔得头筹,就能得到黄金千两,绝情草一支!
对那黄金千两我没多大兴趣,可是听到岚墨染嘴里说出绝情草三个字就让我的眼睛登时瞪大了,绝情草!
师父口中那种可以转生死活死人的奇药!
听师父说,这种奇药很罕见,生长在雪山之顶,日夜经受天地灵气之沐浴,最是滋补不过。物以稀为贵,这种奇异的药草更是稀奇中的稀奇,三十年发芽,三十年开花,花落之后,再过三十年,才能真正的成熟。而到了那时,必须要整株服下,才有活死人之功效。
所谓整株,自然是要求枝叶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残缺了。可是绝情草生长环境恶劣无比,因为它生长在雪山之顶,所以,在经受一年又一年风霜雨雪的磨砺与洗礼之后,能够保证枝叶没有一丝一毫残缺,更是难上加难。所以可以毫不夸张地这么说——想要得到一株绝情草,与登天的难度相比可谓不相上下,可是,如果能够得到一株绝情草,简直就是把握了一次让人起死回生的机会了。
正是因为得之甚难,而它又具备转生死之奇效,天下间有无数人对之趋之若鹜,甚至不惜以身家性命做资本,势要得到一株绝情草。
而身为神医,我师父对医术热爱到近乎痴狂的地步,对于绝情草,她的狂热不比任何人少。
遗憾的是,这种奇异的药草就连见多识广的师父都只见过一面而已,还是从过路的商旅那里惊鸿一瞥,后来她多次想要花钱买到,却诡异地任凭怎么打听,都再没有了那支商旅的消息。
她不止一次对我说过,这辈子,她势必要得到绝情草,如果辗转买到这条路行不通,她就亲自去雪山之顶寻觅。
雪山之顶……我没去过,但是关于那里地势如何崎岖气候如何恶劣,又有多少人因为寻觅绝情草而失足跌落悬崖而死的传闻,我却是听过太多太多了。
我不能让师父为了一株草去身涉险境,苦苦哀求之后,她沉默了许久,才告诉我这株草是要用来救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的命的。
她只说那个人的命必须要救,至于那个人是谁,无论我怎么追问,她都不肯多说了。
再后来,我就被父亲派来的人从流觞接回了临安城,临走时,扯住师父的衣袖苦苦哀求,求她答应我如果去雪山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师父想了很久,然后拍了拍我的脑袋,说两年之内,她是不会去的,这两年间如果再找不到,就只好亲自去雪山上寻了。她说,那个人,最多能再捱过两年半之久。
粗略数来,师父所说的两年之期,快要到了。
所以,这场龙舟赛,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参加了。更是无论如何,都要赢的。
岚墨染见我失神,在一旁托着下巴,嘀咕,“好奇怪,父皇从哪儿弄来的绝情草?不是说很宝贵么,他怎么不自己留着,反倒大张旗鼓地做什么奖赏之用?!”
岚墨染想不通的事,我也想不通,而且也没空暇的时间去多想了。马车已经行驶到必须停下的地方,停了。为了安全起见,马车是不得靠近比赛地点的,剩下的路,需要我们步行走过去。
跟在她身后跳下了马车,岚墨染一袭白衣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走,放眼一看,整个镜水水域周围的空地被兵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一个个兵士手中握着的明晃晃的刀剑映射着刺眼的阳光,尽显皇家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