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沉,我根本看不清四周都是什么,只听得到各种奇奇怪怪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衬着这厢寂静如死的气氛,实在是诡异极了。
我的手幅度极小地在地面上摩挲了一下,石块,沙子,还有……扎手的草。心尖登时跳了一跳,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嫣河河中的一个小岛。
嫣河虽然名字里面有个河字,其水量却是不小的,所以河中会有一些小岛小沚之类的东西并不奇怪。我只是有些奇怪,这个人怎么停下来了,他不怕岚锦年的人很快就追上来么?
想到这里,我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奇异的被劫持过程,浑身上下不仅酸疼,被河水泡了之后那种半湿不干的难受感也终于钻进了我的脑子里。
我郁闷地动了动,那人又要喝过来,我抢他一步先行开口,“你放心,我跑不了!”
那人无声,我觉得眼前还是冷飕飕的,料想他的剑还杵在我面前,心头不由地也来了几分怒意,“喂,这黑灯瞎火的我什么都看不清你把剑杵我脸前是要做什么,毁我容么?”顿了一顿,我的声音微微降低,语气却依旧没什么好气,“再说了,在锦王府的时候我好歹算是饶了你一命,不带这么对待自己救命恩人的!”
没想到,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句话,像是一下子激起了那个人的怒气,我清楚地察觉到面前那股冷意不仅没有撤开,反倒直直逼近我的眉心,显然是剑尖离我的脸更近了几分。
我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脑袋往后撤,那股冷意就不依不饶地继续逼了上来,听得一声冷笑,继而就听那人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救命恩人?不正是伟大的锦王妃把我们给出卖了么?你以为,你饶我一命,就抵得过十数个弟兄们枉死的人命了么?!”
我沉默了片刻,眉心里那股冷意一直都在,清楚地提醒着我眼前就是剑,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其实我哪敢轻举妄动,一来我根本还没弄清楚这里的地势地形,就算是撒腿就跑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如果一不小心掉进水里的话,不用这个人杀我,我也活不成了。第二,我知道这个人是谁,又被他携着身子一起游了那么久,更加知道他一定是有功夫的,而且功夫还很不错,即使我寻了机会拔腿就跑,怕是跑不了几步,也就被他给抓回来了。
我揪了揪眉毛,想了想,还是先回答他的问题,把那个破剑从我面前弄走比较妥当,于是轻轻吁出一口气,回道,“你们埋伏在锦王府有多久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岚锦年一定早有察觉,即使我不说,他要铲除你们也是早晚的事。”
不错,眼前这个拿剑指着我脸把我劫持到这里来的人,正是曾经在锦王府替舒长夜为我传递消息后来在岚锦年清理门户时因为我出面干涉而唯一留下的那个活口。
听我语气不卑不亢,没有丝毫愧疚的心理,他大约是觉得不满意,剑身一抖,“嗡嗡”的声音直逼我的面门,我察觉到眉心一阵刺痛,料想是被这股剑锋给刺破了。
他的声音冷得瘆人,“作为影卫,我们当然不怕死,只是,既然我也没脸回去见主人了,不如在死之前替弟兄们讨回岚锦年的那条狗命!”
眉心疼得像是被针刺,我恼怒地伸出手去摸索着找那柄剑的位置,掌心一疼,找到了。手微微一偏,我的手侧对着剑身的位置往旁边狠狠一推,“说话就说话,拿个剑指着我脸做什么!”
那个人冷哼一声,气势寒得吓人,却没再把剑对上我的脸了。
他把剑收到了一边去,我就敢动了,慢慢伸了伸两条几乎僵硬的腿,两条手臂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知觉,我抬起手碰了碰眉心,又热又湿,显然是流.血了。
表婶的,这不是要毁老娘的容么!
我艰难地坐了起来,扬起脸打量了一下夜色,在船上看焰火的时候都已经是戍时了,这会儿怕是至少也到丑时了吧?我暗暗在心底计算着,还有几个时辰,天就会慢慢亮起来,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可以考虑要不要逃跑和怎么逃跑的问题了。
如今之计,我得先把自己照顾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况,还有岚锦年,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我揉了揉又酸又疼的脖子,浑身半湿不干的那种闷热感更加强烈地涌了上来,我嫌恶地揪起身.上的衣服弹了弹,居然还能弹出水来。
“喂。”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所以只能这么称呼,“这破地方又黑又冷,生个火总行吧?”
那人就坐在我身边,显然是对我很不放心,生怕我生出什么诡计来,听我提出这个要求,他当机立断地冷冷回道,“凑合着到了明天早上,岚锦年就会来换你!”
我眼皮跳了一跳,想了一想,就明白他一定是在劫持我之前早给岚锦年留了书信,说要把我带到某个地方云云,让岚锦年自己来换。
明白了这一点,我虽然惊诧于他藏到了我们船上又能够在众多近卫眼皮子底下躲了过去显然是蓄谋已久,可也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在岚锦年来换我之前,他是不会要了我的命的。
他既然那么费事费力地劫持我,一定是要拿我来威胁岚锦年,就一定不会那么随便就杀了我,这个道理我本来就懂,如今更加确认了这一点,就更加放心了。
我揉着自己脖子的手顿了一顿,迟疑了一下,问他,“既然都这样了,给我说一下你们究竟为了什么事要埋伏在锦王府,这总没关系吧?”
正在我问出这句话之后,那个坐在离我足够近的地方的男人忽然无比迅捷地掠到我身边,一只手举起来,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懵了,双手好半晌才找回意识,立刻开始全无章法地挥打起来。因为被掐着脖子的关系,喉咙里的呼喊与怒骂一出口就变成了沉闷低哑的“唔唔”声,他听得不耐,换手为胳膊,勒住我的脖子,拖住我的身子往旁边快速地挪去。
扎人的高草划着脸,疼得发痒,我这才意识到他是把我拖到了草丛里,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心里又急又恼,挥打的双手终于砸向他的脸,他停下拖曳的动作,一把攥住我的两只手,凶狠无比地开口说道,“我要的东西,带来了么?”
我一愣,两只手的手腕都被他死死攥住,再难动作,他问完方才那句话之后侧了侧脸用牙齿撕咬下来肩膀处衣服上的一片布,腾出一只手团了团,狠狠地塞进了我的嘴巴里。
我瞪大眼,透过稀薄的月光死死地瞪着他近在咫尺呼吸可闻的那张狰狞凶恶的脸,脑子里正快速思索着他方才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时,就听见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又清又冷的一句,“要东西不难,只是,我要先看看她好不好。”
我的呼吸几乎屏住,嘴里低沉喑哑的呜咽声霎时顿住,那抹声音是……岚锦年!
我心脏乱跳起来,他来救我了!
身边的男人闻声冷冷哼了一下,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将我两条手臂快速反扣起来,然后紧紧攥住,在我肩膀上狠狠一摁,逼得我趴在地面上,而他的另一只手又恶狠狠地扳过我的脑袋,猛地从我嘴里抽.出那团布条,冷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