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世界上最复杂的落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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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李桃是凌晨两点多被手机铃声惊醒的。那时她正窝在沙发里做一个与少年往事有关的噩梦。洪水正向她站立的屋顶掩杀过来。她看见父亲把几根麻绳连起来,往更高处的树杈上甩,像试图攀援又像准备上吊。父亲系在腰间的麻绳仿佛无限长的裤腰带,奄奄一息的蛇似的拖在水里。李桃看见洪水里有许多人紧拽着这根裤腰带往上爬,其中有她的母亲和弟弟。李桃朝父亲嘶喊,等等我。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朝父亲的方向才奔跳几步,父亲就被母亲与弟弟那批人也拉到洪水里去了,都没来得及挣扎,就消失不见了。李桃转过头,看见洪水更凶恶地扑过来,它们张牙舞爪像无数个恶魔蜂拥在一起,分不清头脸,但没有声音。一棵老树倒下了,没有声音,一头猪和一群鸡被哄水卷着咆哮而去,猪张开嘴巴狂叫,鸡们惊惧地扑棱着翅膀,但依然没有声音。突然,少年李桃看见一辆黑色轿车顺水游荡过来,浮沉中车牌号却始终没有被洪水阻挡和淹没——颖F1998。她正想看清里面是否有人时,头顶上有警报响起,两架直升机从空中掠过,它们又再一次拉响了警报……

李桃睁开眼,手机的指示灯在急促地闪烁,半天她才听明白声音发自那里。她用迷蒙的眼睛扫视了一遍屋内,光线明亮柔和,乳白与明黄两色相间的窗帘仍温馨地闭合在窗前,两尾金鱼在阔大的鱼缸里扑腾——她甚至听到了它们翻腾和追逐食物的声音。室内一切安然无恙。

手机里有人问她,你是苏太太吗?李桃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苏武,她下意识地看看南墙上的英式挂钟,凌晨两点四十分。

对方说,看来得麻烦你过来下,苏太太,这么晚打扰你对不起,但事不宜迟。你过来把车领回去,我们可能还得问你一些问题。例行公事,你会理解的苏太太。颖F1998是苏局长的吧。

李桃想起刚才梦中洪水里像风中的碎纸一般翻腾的那辆车,头脑突然一片空白。

警察马铁给李桃的解释是这样的: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知道,你丈夫是颖湖市的工商局长,我们不能排除他的落水有其他原因。甚至我们可以断定肯定有其他原因,但目前不明,需要进一步调查。所以这起案件,在通知你之前已由我从交巡警大队接手。这么说吧,我不认为仅仅是苏局长落水这么简单。不过你放心,他已经在急救室里,市里已经安排最好的医生。

李桃半天才想起来说,他能活过来吗?